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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八年六月二日爆發的武漢保衛戰的前哨陣地是長江上的馬當要塞。
中國海軍總司令陳紹寬上將根據蔣介石的命令,會同第9、第5戰區部隊,在馬當至漢口間,構築若幹處要塞炮台,設立江防要塞司令部。要塞司令部將所屬軍艦、炮艇和海軍陸戰隊,統編為3個總隊。
第1總隊:駐防九江上遊的田家鎮、葛店一線;
第2總隊:駐防馬當要塞;
第3總隊:駐防湖口要塞。
第一艦隊司令林樹慶將軍乘坐平山號輕型巡洋艦從武漢順江直下,命令他的大兒子艦長林中天用艦上炮火將設於江中和岸邊所有的航標,逐一轟毀。平山號從安慶返航後,布雷艦艇立即出發,在馬當要塞前後,布下固定錨雷600多個;東流方麵加布100多個;湖口方麵布設1000多個,使得這一段長江水雷密布,險象萬千,航道全麵阻梗。
日本海軍長江艦隊司令別浦左衛門將軍率領強大的日本海軍長江艦隊被擋在長江封鎖線麵前寸步難行,異常惱火。別浦左衛門命令熟悉長江航道的大兒子五十嵐率八重山號通報艦冒險楔進長江封鎖線,派大量的日軍水兵下江“摸雷”。
航道上的固定錨雷紛紛被拆除,威脅直逼馬當要塞水域。
林樹慶將軍立即派出海軍布雷隊定點補雷。別浦即派日本海軍航空隊的飛機沿江低空搜索,掃射轟炸中國海軍的布雷艦艇。中國海軍官兵冒死布雷,無奈,日本海軍航空隊的飛機采用地毯式的轟炸,中國海軍官兵很難幸免,常常伴隨炸沉的艦艇血染長江,犧牲之大,為世界各國海軍戰史上所罕見。
海軍中尉趙得城向上峰請求夜間布雷,避免遭日軍飛機狂轟濫炸。開戰的頭一天,中隊長就被日軍的飛機擊落江中,中隊副趙得城決心為中隊長報仇。
林樹慶在平山號旗艦上破例接見了趙得城,問道:“你剛剛從陸戰隊轉到布雷隊,實戰經驗很少,是為了替中隊長報仇,才突發奇想的吧?”
趙得城說:“報告林司令長官,不光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布雷,不讓敵人的艦隊靠近馬當要塞。”
林樹慶問道:“這樣做有什麼根據嗎?”
趙得城說:“孫子兵法說,將帥不懂得九種權變之利者,雖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治理軍隊如不明了各種權變,雖然知道地形利用的效果,但是不能發揮軍旅的效用。明智的將帥在考慮問題時,必須同時兼顧有利與有害兩方麵。在不利的狀況中,考慮有利的一麵,可以增強信念;在有利的狀況中,考慮有害的一麵,可以解決隱患。”
林樹慶笑道:“年輕人,當年趙括也是熟讀兵書,其結果是紙上談兵,導致40萬趙國士兵被秦軍坑殺。你回去吧,好好當你的中隊副。”
趙得城固執地說:“請長官再給我一次闡述具體理由的機會,否則我不服!”
“嗬,少年氣盛,口氣倒不小!給你3分鍾,說!”
趙得城說:“敵人水上有摸雷的水兵,天上有搜索的飛機,這是敵人有利的一麵,我軍不利的一麵。如果改成夜間布雷,就能轉換利弊。”
林樹慶說:“夜間布雷,我軍的艦艇也會碰上我軍布置的固定錨雷,隨時有自炸自爆的危險,即使不觸雷,也許也會觸礁,所以我說你是紙上談兵,食古不化。好,3分鍾到了,請回吧!”
趙得城怏怏地走出指揮室的時候,正撞見林中天在等他。林中天問他:“趙得城,你聽說過一個故事嗎?”
趙得城恭敬地說:“請林艦長賜教。”
林中天說:“三國的時候,王充想除掉奸雄董卓,用連環計克敵製勝,是老祖宗的法寶。”
趙得城豁然開朗,說:“多謝點撥。”然後轉身返回指揮室說,“報告長官,請求再給我3分鍾陳述作戰請求。”
林樹慶說:“你有鍥而不舍的精神,說吧!”
趙得城成竹在胸地說:“八重山通報艦指揮官五十嵐憑借強大的空軍和技術嫻熟的排雷水兵對馬當要塞水域的布雷構成巨大威脅,一旦水雷被清除,十幾艘艇艦將逼近馬當要塞用艦炮攻擊我守軍,再運送敵軍登陸,馬當要塞將不保。所以部下請求用連環計大敗五十嵐,拱衛馬當要塞。”
林樹慶饒有興趣地問道:“連環計?”
林中天走進來說:“父親,請允許趙中尉將他的計謀說完。”
於是趙得城和盤托出他的連環計。
林樹慶聽完之後,立刻通知將他的二兒子、海軍陸戰隊特別第一團團長林中地叫來。林中地的主力部隊由林中地團副帶領堅守馬當要塞的陣地,他預知有突襲行動,便帶一個預備營趕來報到。林樹慶對他命令道:“你組織一個敢死連,由趙得城中尉率領的布雷隊配合你完成任務。”
林中地激動地說:“我正愁為什麼隻派我們特別團死守馬當要塞,把人都憋死了呢,任務就要來了,太好了!”說著向趙得城伸出一隻有力的大手與他相握。“趙得城,這一回我們海軍總算不幹陸軍的活了!”
趙得城說:“林長官,我們布雷隊一切服從你的指揮。”
林樹慶說:“連環計是這樣的,你們連夜乘卡車向馬當要塞出發,到了敵艦炮火的射程範圍內,你們就得放棄卡車,從水路繼續向目標推進……”
這幾顆戴著白色海軍帽的智慧的腦袋湊在地圖上,製定出打擊日軍海軍八重山通報艦艦長五十嵐登陸艦隊的方案。
太陽落山的時候,林中地的車隊出發了。幾輛卡車上分載著錨雷、汽油桶和敢死隊士兵。每個敢死隊士兵赤裸上身,隻穿短褲,每人佩戴潛水鏡,腰裏別著兩把鬼見愁海軍匕首。夜色很快降臨,車隊沿著長江邊的公路投入濃濃的暮色之中,躲開了敵機襲擊的危險。
林中地和趙得城坐在同一輛卡車的車廂裏,顛搖的車廂常常將兩人的肩膀緊緊地靠在一起,似乎預示著他們倆的命運是不能分離的。
不一會兒,少尉三福領著附近村莊的村長來了。等候已久的村長報告林中地,他奉命已經找到十幾條小舢板停在江邊。
林中地命令士兵們抬起一顆顆錨雷,從公路上下到江邊,裝上小舢板。每一條小舢板上配有5名海軍布雷隊隊員,由10個敢死隊員在水中推著舢板順江前進,保證小舢板不觸到水雷。
林中地抬腕看看手表,針指夜半,正是執行連環計中第一計的最好時間。他揮揮手,舢板隊順江流而下,緩緩地出發了。
林中地目送著舢板隊沒入到長江的激流中。雲彩裂了縫,月亮跳了出來,長江一片光明。
2
馬當要塞下遊水域被五十嵐指揮的日軍水兵排雷隊清除障礙後,已經變成通途。八重山號通報艦率領的十幾艘艦船一俟天亮,即向馬當要塞進發,計劃先用艦炮組成的火力轟毀炮台,然後由強悍的陸戰隊強行登陸,向要塞發起猛烈進攻。勝券在握,各艦艇上的日軍官兵都在喝壯行酒,唱軍歌。水麵上飄蕩著《關東軍軍歌》。
八重山號軍艦上載滿了橋本聯隊的官兵,二等兵小倉想到艦上還住著金姬、永枝她們,心想得為戀人金姬做點什麼,於是帶頭唱起在日本風行一時的《滿蒙開拓團之歌》。
這支歌又被稱作“大陸花嫁之歌”,被當時的日本少女視為“絕唱”。隨著侵華戰爭全麵展開,大批日本男人湧入滿洲,日本政府便將大量的少女送往滿洲“拓殖”嫁人,取了個溫馨悅耳的名稱——“花嫁”。
正當二等兵小倉他們在唱歌的時候,金姬和慰安婦們奉命在慰安摸雷隊的海軍士兵。軍艦上隻有狹小的艙底,金姬她們並排躺著,讓魚貫而入的摸雷隊水兵集體宣淫。摸雷隊員天一亮即將出發排雷,艦長五十嵐特許他們與橋本聯隊的隨軍慰安婦們慰安一次。
五十嵐和弟弟橋本則在軍官艙裏喝壯行酒。這是開戰以來,別浦家族兄弟倆頭一次相見。橋本聯隊奉命由八重山號軍艦運載,一俟總攻開始,將配合波田支隊攻克馬當要塞。橋本抱著軍刀在彈唱,五十嵐在桌上叩擊著手中的茶罐,發出有節奏的打擊樂,飄飄然中覺得自己帶領著士兵們已經衝上了馬當要塞。
正當五十嵐和他的官兵在喝酒唱歌的時候,趙得城的海軍布雷隊和三福的敢死隊已經沿江而下到了預定的水域,開始補雷。水雷分三類:一是漂雷,能浮在水麵或懸浮在水麵下較淺的深度,隨水流漂動;二是錨雷,雷索通過錨固定在海底,雷索上端掛著水雷體,雷體懸浮在一定深度上;三是沉底雷,即水雷沉臥水底待機。三種水雷都會受到水流的影響,趙得城正是掌握了錨雷雷索傾斜方向與水流方向一致的特點,布下的全是錨雷,將被日軍摸雷隊排空的水域重新布滿這些鐵將軍,再一次封鎖了馬當要塞外圍的江麵。
天剛蒙蒙亮,馬當要塞水域的江麵上霧氣氤氳,江水流淌,蘆葦在晨風中發出簫鳴似的婆娑聲,反而使江麵顯得特別寧靜。十幾艘滿載橋本聯隊海軍特別陸戰隊士兵的快艇,無聲地掠過江麵,向馬當要塞發起第一波登陸攻擊。
“轟轟!” “轟轟!”一聲聲巨響接踵響起,衝天的水浪將炸成碎片的日軍快艇掀到天空中。日軍求勝心切,前頭的快艇觸雷爆炸,後續的快艇來不及刹閘停下,一艘接一艘衝進水雷陣,接二連三地爆炸。頃刻間,江麵上漂滿日軍士兵的殘缺不齊的屍體,鮮血染紅了江水。
聽到觸雷的爆炸聲,五十嵐和橋本連忙拿起望遠鏡察看,前方的江麵上已經沒有了快艇的幢幢身影,長江無情地吞噬了驕傲的帝國海軍官兵“英姿”。五十嵐扼腕而歎。橋本像憤怒的公牛衝到艦橋外,向著馬當要塞疾聲呼喊:“林中地——我知道這是你幹的,我一定要報仇——一定要報仇,你我之間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這才是林樹慶父子和趙得城設下連環計中的第一計。
五十嵐當即下令放下十幾條小船,載上一百多名水兵敢死隊隊員重新下江,企圖排除剩下的錨雷,為登陸部隊打開一條通道。
不料,早已潛伏在江邊蘆葦叢中的三福和一百多名中國海軍陸戰隊敢死隊隊員每人口銜一根蘆葦稈當通氣管,沉在水下,向下遊排雷的日軍水兵悄然遊去。日軍水兵們隻顧在水中摸雷排雷,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從水下襲來一支突擊隊。中國海軍士兵每人雙手執著鬼見愁匕首,捉對殺敵,日軍猝不及防,又手無寸鐵,一個個命喪黃泉。
遠在八重山號軍艦上的五十嵐見江麵上不斷地浮起日軍敢死隊的屍體,急忙下令開炮。可是三福已經帶領敢死隊隊員們安全撤出雷區,登岸遁逃。任憑五十嵐下令的艦炮一路追截炮轟,但是三福他們已經避入樹林中,憑借蔽天的綠陰掩護,安然脫險。
這是連環計中的第二計。
五十嵐已經損失盡熟練的水兵摸雷隊員,隻好由橋本聯隊長下令抽調兩個小隊會遊泳的士兵,再次組成摸雷敢死隊,由掃雷艇的海軍軍官臨時培訓後,倉促出發。
二等兵小倉自動報名參加了摸雷隊,在集合之前,急急忙忙地趕到軍艦的底艙向金姬告別。
二等兵小倉和摸雷隊隊員們分乘十幾條小船小心翼翼地來到出過事的江麵,一個個隊員跟泥鰍一樣滑下水中開始尋找錨雷。日本兵這一回學聰明了,每條船上都謹慎地留著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虎視眈眈地監視著水麵,防止中國水兵再次襲擊。八重山號的軍艦上,五十嵐則命令部下監視兩岸的動靜,一旦發現可疑之處,即刻開艦炮轟擊。偏偏江麵上和兩岸邊都靜悄悄的,毫無動靜,這讓在水中摸雷的小倉非常害怕。他想起在老家的冬天,雪崩之前靜得可怕,父親常常告誡他,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隻顧幹活,眼睛得緊盯四方。小倉貼著江麵,尖起眼睛向前看去,隻見往日清澈的水流上浮著一層油。江霧剛剛散去,太陽還沒有從山崖後探出頭來照耀江麵。小倉懷疑地審視著,幾分疑慮罩住心田。他發現油層越來越寬,緩緩但卻是牢牢地包圍了他和他的夥伴們。小倉突然嗅出了汽油味,剛剛想叫喊,隻見一道亮光飛速地貼著江麵飛掠而來。小倉本能地往水下一沉,亮光已經從他頭頂的水麵衝過去,包圍住了他身後的那條木船。刹那間,汽油在江麵上產生了被點燃後的一片火海,將十幾條木船和摸雷的日軍敢死隊員全部卷入火焰之中。身上著火的日軍敢死隊員被活活燒死,沉入水底逃生的,則在倉促逃跑中觸到水雷,轟然爆炸。一顆水雷爆炸則引發附近的水雷爆炸,江麵再一次受到爆炸衝擊波的衝擊,又將一些本已逃生的日本兵震暈,沉下水中嗆死。
這是連環計中的第三計。
隻有小倉,因為及時沉入水底,又擅長鳧水,所以逃過一劫。等到他從水下逃出的時候,踉踉蹌蹌地倒在江邊,被後來搜救的夥伴給搭救回八重山號軍艦。
惱羞成怒的五十嵐下令軍艦盲目地向兩岸江邊開炮,結果撤退時走在後頭的十幾個中國海軍陸戰隊士兵被炸死。三福、趙得城和大部分敢死隊員、布雷隊員及時地撤出敵艦的炮火射程範圍,會合了等候的林中地,勝利返回。
3
第二天,別浦左衛門給兒子五十嵐調來了十幾艘機動小艇。因為當初從南京出發的幾十艘掃雷艇幾乎在江上都被中國海軍布下的龐大水雷網蠶食光了,無奈中隻好用機動小艇取而代之。這種淺底小船的後邊裝著大推進器,功率大,觸雷係數小。五十嵐下令將機動小艇每隔10米左右的距離排放兩艘,中間拉上特製的鋼絲繩,用這樣的裝置來掛水雷。果然水雷一掛上,水雷沉下去的鋼絲繩就會斷開,水雷便上浮。站在小艇前的機槍手就射擊水雷的觸角將其引爆。結果,一條水路被打開了,數十艘日軍長江艦隊的軍艦安抵馬當炮台附近的水麵,開始向岸邊炮台日以繼夜地轟擊。接著,在空軍的掩護下,幾十艘載著波田支隊士兵的汽艇強行衝灘,潮水般的日軍湧向要塞正麵炮台前的中國守軍陣地,一場絞殺開始了。堅守正麵陣地的陸軍官兵與敵軍短兵相接,處處都在展開慘烈的肉搏戰,殺聲震天動地。要塞的各個炮台紛紛予以大力支援,強悍的波田支隊屢攻不下。
橋本向五十嵐提議,由他率陸戰隊采用迂回包圍戰術。五十嵐同意,派機動小艇運載陸戰隊士兵,待集結之後,橋本親自率隊向左邊迂回進攻。
固守左邊陣地的正是林中地率領的一個加強營海軍陸戰隊戰士,清一色的是從閩北帶出來參戰的子弟兵。林中地發現要塞正麵陣地受到攻擊,預感到將有敵軍迂回進攻,立即下令做好戰鬥準備。
果然,橋本中佐命令一個大隊作為先鋒開路。林中地命令伏在山坡陣地上的士兵們不許開槍。橋本以為得手,緊接著下令第二個大隊跟進,於是有兩個大隊的日軍開始向山坡上的守軍發動進攻。林中地朝天開了一槍,信號乍發,一條條用竹子編的長籠,內中塞滿幹草易燃物,橫著滾下山坡。一條條火龍衝撞敵兵,滾過敵兵,將敵兵圈陷入火海中。敵兵渾身著火,抱頭鼠竄。中國海軍陸戰隊的官兵們輕重武器一齊射擊,子彈像傾盆大雨潑向敵軍,敵軍紛紛倒斃。
忽然,轟的一聲,一顆炮彈在林中地的旁邊爆炸,林中地兩眼翁地一黑,仰麵跌倒了。接著,炮彈如雨點一樣砸在林中地的陣地上。原來橋本中佐見中了計,連忙下令朝天打了一發信號彈。在馬當江麵八重山號軍艦上的五十嵐看見了,便下令數十艘艦艇上的火炮向林中地陣地開火。每艘軍艦,艦艏不過兩三門火炮,軍艦全賴橫側火力。五十嵐下令采用S形遊弋戰術,每艘軍艦一橫過來,艦艏、艦尾的火炮就可以同時發射,艦側的邊炮也都可以同時射擊,這是軍艦火力最強的進攻態勢,轉過頭來又可以利用另一側邊炮射擊,同時避免軍艦目標太大,容易被對方的岸炮擊中。就這樣,林中地的陣地被敵艦的炮火反複犁成平地。
橋本躊躇滿誌地走上陣地,被炮彈炸成鬆軟的泥土已被中國海軍陸戰隊士兵的鮮血染成了褐色。他用手抓起一把泥土,包在手帕裏,心想,凱旋榮歸故裏的時候,一定放在祖父的神位前。當然,還有林家祖先的頂戴花翎,以及林中地頭上的軍帽,才能共臻完美,彪炳祖業。
二等兵小倉跑來向他報告,已經查明,老對手林中地不在這個陣地上。可惜當記者的二哥吉川不在,否則可以讓他拍張照片刊載在報紙上。當即,橋本下令,全聯隊繼續向馬當要塞的主陣地迂回進攻。
危在旦夕的馬當要塞海軍守軍急需增援,而馬當湖口區要塞指揮部司令、第16軍軍長李韞珩卻想保全自己的實力,又想挫壓馬當海軍守軍的棱角,在節骨眼上,他采用遠水救近火的詭計,命令遠在彭澤的陸軍第167師師長薛蔚英馳援。薛蔚英明白上峰李韞珩丟卒保車的意圖,拖延戰機,致使日軍陸軍波田支隊和海軍特別陸戰隊橋本聯隊的一萬多名日軍聯手攻入馬當炮台要塞。500名中國海軍陸戰隊官兵寡不敵眾飲恨戰死。
傍晚,隨著一聲轟響,最後一位被炸斷了雙腿的海軍陸戰隊士兵與幾個撲上來想生擒他的日軍同歸於盡。這個士兵就是叫小石頭的小信號兵。他才18歲,曾經是江寧號炮艦上的信號兵,在保衛江陰堵塞線的戰鬥中,江寧號被敵機炸沉,他聽從林樹慶司令的命令便當了陸戰隊的一名“陸軍”,用鮮血在馬當陣地上畫下一個鐵錨。
馬當要塞失守,武漢的東大門洞開了!
4
林樹慶所堅守的田家鎮要塞是長江要塞中最堅固、最大的堡壘,是武漢會戰中的鎖鑰之地。田家鎮位於長江北岸,背負丘陵,南臨大江,江麵窄狹。對岸為富池口要塞,雄踞峭壁,扼守臨江,易守難攻。田家鎮要塞火力配備分南北兩岸,成犄角之勢,與長江其他要塞不同。南岸炮台位於富池口東之沿岸山地,均多死角隱蔽,不易遭到敵艦炮火和空中轟炸。北岸炮台,築在沿岸小山,地勢不及南岸險峻,但相互掩護亦屬不惡。兩岸合計16尊大炮,概為德國式10生5口徑,有效射程約7000公尺。
馬當、湖口和九江失守以後,田家鎮成為保衛武漢的最後一道屏障。田家鎮要塞兩岸均有陸軍重兵把守,海軍總司令部配置炮隊兵力死守各個炮台。林樹慶將軍將林中天的輕型巡洋艦駐守田家鎮,成為要塞的中流砥柱。
夜戰,是平山號艦長林中天始料之中的事。他心中就預測著進駐田家鎮要塞的防線後,將會與敵機以怎樣的戰鬥方式遭遇。江陰血戰,敵海軍航空兵未能如願擊沉平山號,領教過平山號的空戰火力,那麼重新開戰,敵機一定會揚長避短,改變戰術,所以隻有夜襲。
第一波的夜襲,是11點50分,正是月上中天的時刻,別浦左衛門將軍的參謀們已經準確地掌握了天氣情報,利用月光的照明,發動攻擊。4架日本海軍九六驅逐機和6架九六式重型轟炸機威風凜凜地溯江飛來,機翼在月光下泛著銀色的光芒。
日軍海軍中尉佐佐木駕著驅逐機雄心萬丈,因為中國空軍已經無機可戰,聽說他的老對手空軍中尉林中人遠去蘭州等待蘇聯援助的飛機到來。如今他是如入無人之境,輕取平山號輕型巡洋艦。
忽然,依稀可辨的長帶映入眼簾,那就是田家鎮的江麵。佐佐木看見了江麵上的幾點亮光,據偵察機情報,這正是平山號輕型巡洋艦的位置。燈光是平山艦的桅燈燈光。
佐佐木開始俯衝。佐佐木臨登機時接到鬆井發來的電報:落葉失蹤。佐佐木勾起了對林中天潛在的仇恨。在江陰戰鬥中,佐佐木未能擊沉平山號,已經讓他蒙羞,今天該是舊恨新仇一起補報的時候。
轟轟!轟轟!佐佐木的驅逐機兩側爆開白色的花朵,這是江岸炮台射來的高射炮彈。眨眼間,滿天機槍聲,滿天炮聲,但是沒有照明的射擊隻是盲目的防衛。佐佐木推足油門,直衝江上的既定目標。
日機機群從天上傾瀉下來的炸彈、機槍子彈像狂風暴雨席卷江上的燈光,燈光瞬間被炸滅,宛如生命之火被鋼鐵的大手狠狠地掐死!
平山號被炸沉了!佐佐木解恨地驚叫起來,聲音未落,黑暗中,突然從江麵的另一個方位射出密集的高射炮炮彈,這是隱藏在夜幕中的平山號軍艦出其不意地開火了。剛才被日機炸沉的是林中天在江麵上布的木筏子,木筏子上點著燈光,用疑兵之計誆狂傲的佐佐木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