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佛門生涯(1949年前)-------貫徹和尚的口述
周新國 李尚全采訪 丁慧超整理
少年出家
我本姓王,生於1929年2月1日,農曆戊辰年臘月二日,屬龍,家中兄弟姊妹7人;老家在江蘇大豐大橋鎮三圩村。
我的父母都是農民,記憶中小時候家裏很窮,不僅因為家裏弟兄姊妹多,那時候左右鄰居包括村裏村外都很窮。我的家鄉大豐是在我出生以後的1942年初劃縣的,當時因地處東台縣北部,定名台北,1951年又更名為大豐縣。我的祖上是以煮鹽為業的,民國年間鹽田才開墾種棉成為鹽墾區,但鹽堿地的土壤條件和沿海自然災害還是影響和侵害著莊稼的收成,當地農民有“十年九不收”之諺。
大豐縣西部地區成陸較早,北宋時有紫莊、丁溪、竹溪等鹽場。元代設丁溪、小海、草堰、白駒、劉莊五場,隸屬揚州路泰州海陵縣,明代五場均在揚州府泰州東西鄉三十五都境內。清代,各場鹽政隸屬兩淮鹽運司泰州分司(劉莊、白駒二場在清乾隆以前屬淮安分司),行政則屬揚州府東台縣、興化縣。清末諸場先後裁並,統一於草堰場,其行政區劃:鬥龍港以東屬東台縣,鬥龍港以西以北則屬興化縣、鹽城縣。民國6年(1917年),南通張謇在此創辦草堰場大豐鹽墾股份有限公司,以後泰和、通遂、遂記、通濟、裕華等公司相繼建立,丁溪、小海、草堰所轄境域行政屬於東台縣,劉莊、白駒所轄老圩東部行政屬於興化縣。1940年10月,新四軍挺進江淮平原,在大豐境內先後建立小海區、墾區、西渣區,屬東台民主政府領導。1941年9月設台北行署。1942年改設台北縣,隸屬華中局蘇中第二分區。1944年撤台北縣並入東台縣,隸於第四分區。1945年11月第二次建立台北縣,隸於蘇皖邊區政府第一專區。1949年?5月劃屬蘇北泰州地區專員公署。1950年l月改隸於鹽城地區專員公署。1951年8月縣名改為大豐。1983年3月鹽城建市,大豐縣在其轄境。
所以我從小就營養不良,身體瘦小,又常生病。十歲那年,父親領著我上私塾,先生一看卻堅決不收,說是七歲的孩子太小,沒法教。無論父親怎麼懇求,先生一再搖頭,不肯收留。我十一歲時,才被允許在一家私塾裏讀書。當時的兩個教書先生,一個叫揚洪官,另一個叫朱俊臣,他們給我起個學名王殿才,寓意將來乃為一殿試之才。我身體瘦弱幹活不行,但我喜歡讀書。在私塾的第一年是識字,並開始學寫毛筆字。先生規定每天習字必須寫滿百字以上。當我第一次抓起毛筆開始,我就與生俱來地喜歡上了它,當然尤其是寫小楷字我是更加一絲不苟的。在私塾的第三年,我已經讀了《大學》、《中庸》、《孟子》、《禮記》等書。但我還是因為體弱多病而不得不中途輟學。
父母擔心我長不大,請了一位相麵先生來家裏相麵。相麵先生告訴我父母說,你們這個孩子在家裏是養不大的,如果要想孩子活下去,除非送到廟裏;當然相麵先生還說我有常人難得的三重華蓋星,是命中注定必須出家。
在我的家鄉,當時信佛是普遍的,出家當和尚也更是廣有先輩走過的顯途。相麵先生的一席話道明了我有出家的因緣。我的父母對相麵先生的指點當然是信以為真的。
在我的家鄉要找一個廟出家是很容易的事。父親就領我到了附近沈灶鎮的太平庵。掌廟的老和尚叫普潤,人很和藹,看我身體雖然瘦弱但還機靈,表示願意收留我,隻是跟父親強調,廟裏是很苦的,要能吃苦耐勞才可以。父親趕緊說:孩子能吃苦,隻要能長大,再苦也不怕。
於是,在我十四歲那年,即1943年的2月,我在沈灶鎮的太平庵出了家,普潤和尚也就成了我的師父,他給我取法名香筏,字貫澈,別號再生。
庵,亦稱尼庵。原指隱世修行者所住的茅屋。一般為比丘尼所居的寺廟,但有比丘住的寺,也叫庵。
亂世苦修
我出家的太平庵在當地不算大廟,是一座私廟,有10名和尚,有大殿三進和禪房20多間,廟裏收入除了香火外主要就是做佛事。
我剛進廟,每天除了幹些砍柴挑水等粗活外,主要時間就是背誦五堂功課。我在廟裏的身份是沙彌。
但因為我能寫一手好字,所以主要負責廟裏所有的文字工作,諸如各種佛事的疏文、牌位、榜文等等,我也很快受到老師公(即普潤和尚的師父)的親睞。老師公在圓寂前,曾囑咐普潤:這個小孩是有出息的,將來要送他到江南去受戒,而我的師父普潤就是曾經在南京寶華山受的戒。
受戒必須年滿二十方可。但師父在兩年後(即1945年)就把我介紹到其弟子巨善所主持的吳縣東渚鎮衛王廟,學習各種佛學禮儀和功課,為受戒做準備。我知道這全是師公、師父對我厚愛和一片苦心,所以雖然在衛王廟我每天要幹粗重雜活,我的背也正是從那時開始微微有點駝,但我每天學佛異常刻苦;我也牢牢記著當時父親對普潤師父的許諾:我是能吃苦的!三年後(即1947年冬)在師父巨善的推薦下,我來到上海龍華寺受戒。受戒是要繳戒費的,當時龍華寺的戒費為法幣1000元。
龍華寺,在上海龍華鎮。五代吳越時建,初名龍華教寺,北宋治平元年重修,改空相寺,明永樂年間複名龍華寺。清代鹹豐年間,觀竺法師住持龍華寺。他是天台宗第四十祖,在龍華寺弘揚天台宗。1911年,近代高僧諦閑法師主持龍華寺,他是天台宗第四十三世傳人。1936年《上海研究資料》記載,龍華寺尚存有大雄寶殿、大悲閣、方丈室、金剛殿、三聖殿、彌勒殿、伽藍殿、觀音殿、祖師殿、地藏殿、羅漢堂、鍾樓、鼓樓、客堂、齋房等建築。可惜1937年大多毀於日本侵略軍的戰火之中。到上海解放時,已破壞不堪,有毀圮之勢。民國期間,性空法師在該寺曾舉行過三次傳戒法會,影響較大。
這次受戒法會,禮請南京寶華山的性空法師為傳戒和尚,廣袖法師為羯磨阿闍黎,大悲法師為教授阿闍黎,都是有修有證的大善知識。當時與我一起受戒的有1300多名戒子,規模宏大。受戒時,要長跪半天,絕大多數戒子都吃不消,而我這個貧苦人家的孩子,卻以瘦小的身子堅持不倒,當時即受到眾人的廣泛稱讚。
受完戒,我就正式成為一位比丘了。這年我虛歲二十,實際年齡隻有十八。1948年春,我來到蘇州靈岩山寺,這裏是有我敬慕的印光法師所開辟的淨宗道場,並舉辦靈岩山寺淨宗佛學院。
蘇州靈岩山,在春秋時代曾是吳王夫差的館娃宮。東晉元帝的司空陸玩舍宅為寺,梁武帝天監年間增拓為秀峰寺,天監二年(503)建成供奉佛舍利的靈岩塔,即今多寶塔。南宋紹興年間,太傅、韓蘄王(韓世忠)於寺薦先福,名顯親崇報寺。明洪武改為十方叢林。明清時二度毀於火。清宣統三年(1911),普陀山三聖堂真達上人被請住持本山,開始了興複。民國十五年(1926),開為十方淨土道場。院事由妙真上人負責。二十六年(1937)冬,印光大師移錫靈岩。二十九年(1940)圓寂於此,奠定了淨土道場的特殊地位。1948年在過去西有研究社的基礎上開辦淨宗佛學院,講授《彌陀要解》、《四教儀集注》等天台、淨土課程,一直傳持“教遵天台,行歸淨土”的傳統。
1948年的蘇南時國統區,戰火的迫近和饑餓的煎熬也使靈岩山變得一片蕭條。寺院內的條件是異常艱苦的。剛到寺裏的僧人和寺裏的僧人一樣都必須參加勞動,每天從早晨三點半一睜開眼就出坡,出坡回來還要做五堂功課,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才能躺到床上休息。每天吃的是黃米、冬瓜、鹹菜、醬菜,幾乎不見油星,早上另加豆腐渣。但是,盡管條件這麼艱苦,聚集的僧人卻是很多,人們的心是平靜的,大家都虔誠念修,祈求天下太平。
吃苦對我來說已經算不上什麼了,在這清苦而井然有序的環境裏,我一心念佛消業。每天早晨喝上三、四大碗的豆腐渣,品味著這股濃濃的豆香,爬過一個又一個山頭,我體味到的是一種深深的渴望,一種對佛的無限的親近!有一次在上山時,我因太勞累,不幸下墜,幾天後腿上傷口處長有銅錢大的毒瘡,疼痛難忍。寺內寮元法師知道後,安排我到廚房幹活,不用再爬山拾柴了。客堂為我進了單,並允許入淨宗佛學院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