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夜半,一雙漆黑如霜的眸子無聲地睜開,她輕輕地拉了一張柔然的緞子在腰間胡亂一裹,赤著雙腳越過身旁的男人,小心地爬下了床。
一地銀光泄落在院前午後,走廊下麵燈籠嫋嫋燃著,點綴出湖麵閃閃爍爍。一襲黑發沿著柔順的絲緞劃下,沒有一絲重量般輕飄飄地批在身後,月光無聲地將她瘦下的身影籠罩,那樣一副飄渺無依的畫麵,饒是站在廊下凝望鐵骨錚錚的漢子,心裏也漸漸蓄滿柔情。
穩健輕捷的腳步聲起,她麵上一凜,恢複常態,雙目毫無驚色如一隻靈巧動人的狐,倏然轉身,在他還未到達身前,一隻手放在耳側,用力撕掉了覆在臉上的那張透如蟬翼的麵皮。
“將軍可曾認識麵皮下的這張臉?”她的聲音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清幽和幻渺,如夢如幻,讓人辯不分明。
“如何不認識,原來從始至終我都隻栽在了你一個人手裏,這算不算是種緣分。”
厚實的雙臂將她從地上抱起,寸長的須髯輕輕撫弄著她的臉頰,她有些別扭地瞥過了頭,“怪紮人的,將軍還是剪了吧。”
“你叫我什麼?”他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懷中嬌俏可人的女子,聲音充滿一種說不清的魅惑和沉醉。
“夫君?”謝冰展挑眉輕笑,任由他的唇在自己嘴裏瘋狂索取,隻是不鹹不淡地迎合著他的趨勢,似拒還迎,徹底沉淪。
一夜春光綺麗,日上中天,柳枝源在她身上蹭了蹭,才懶懶地穿衣起床。冰展隻覺得全身酸軟無力,心一橫,強撐著從床上站起,拿衣服就要往身上套,柳枝源回頭笑看了她一眼,“若是不行,就別勉強了,這府裏都是我帶回來的親信,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雙目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她利索地穿好衣服,走到梳妝台前束發。“我來吧 。”柳枝源一時興起拿起箕子,輕輕插入發間,柔順而緩慢地走下。“這個男人!”冰展在心裏一聲冷嗤,看了看銅鏡裏麵的自己,修長的發絲用男子的發箍束在中央,其餘束在腦後,這種法式在康頌是絕無僅有的。
柳枝源滿意地看了她一眼,仿若看著一件自己親手打造的珍貴物件,“下午裳兒和太子可能得過來一趟,不知皇上看到你這身打扮會不會驚訝道。”
“皇上自幼隨著父母四處流浪,什麼沒見過?”冰展淡淡說道,洗了把臉,重新將麵皮敷上。
“為什麼要帶上麵具?”柳枝源看著她挑了挑眉。
“麵具下的容顏已經滿目全非,更何況將軍給天下人看的正是這張臉。”
“你?”
“你在提親的時候說過不論我變成什麼樣子,都會愛我一生一世,難道您王了麼?”
“哼哼!我不會問,當然不會問你。”他極其自信的笑了笑,他柳枝源活到四十歲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就算她耍心機玩花樣,那也隻不過是討好男人的手段,女人麼,不要揭穿才好。
廚房裏在準備太子和太子妃蒞臨的晚宴,柳枝源命人端了幾樣小菜,一壺上好的好酒,在水榭上擺個木桌,倒有了幾分文人的雅氣。他的穿衣也不似昨日那般鎧甲加身,一件絲質的灰色上衣,若不是下顎的胡子,倒真有些似讀書人。
兩人緩慢啜著酒,謝冰展的目光偶爾放到他身上,最後總是微微地皺了皺眉頭。枝源不動神色地吃完早飯,讓丫鬟陪夫人坐著聊聊天兒,解解悶,自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