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河上行了將近二十天,瑖若站在船尾,迎著刺骨的寒風,遙遙看見幻月山被雪覆蓋成一個小白丘,以這種速度最遲明天下午也就是臘月廿八就能回到皇宮了,總算趕在了新年之前。
瀟瀾河靠岸的河水都結了一層冰,小船隻能朝水中央水還在流動的地方滑,船夫又滑了約一個時辰,瑖若在裏麵明顯感覺到了速度的減退,忙出艙問是怎麼回事。
船夫指了指河前麵,一條體形大些的船正對著他們迎麵逆水駛來。瑖若眯眼眺望,讓身旁的侍衛將皇家的旗幟伸向高空,對麵的船上也升起一麵色澤相同的旗幟。
“是官船。這麼冷的天又是過年時節,官船怎麼會逆著在河上行駛呢?”他肚子裏生出不少疑問。
兩隻船漸漸地近了,彼此的船夫更加小心,河麵沒結冰的地方不寬,它們幾乎是船舷碰船舷擦身而過的。
瑖若站在船頭命令官船停止前行,船上負責的人 看出是太子,忙讓舵手停下,命將士們排成一排,下跪行禮。
“稟告太子,臣等乃奉皇上之命,將這一幹亂臣賊子發配到西北極其陰寒之地。由於天降大雪陸地馬車無法通行,故走乘船逆水而行。”領頭的武士說道。
“這麼冷的天,隻怕、、、”瑖若看了眼船艙裏麵,謝家的老老少少縮在船艙的一角,顫抖著身體,牙齒凍地咯咯直響,隻怕他們還沒到達西北就一個個生生凍死了。
“女子也要去麼?”按照康頌的律法,犯罪人家的女孩兒,通常是囚禁宮中終身為婢或者賞賜給功臣做丫鬟從來就沒有發配女子的慣例。父皇雖向全天下的百姓許諾,對於反叛之人會從輕發落,以體現皇室的仁慈寬厚,但這場叛亂險些動搖康頌八百年基業,始作俑者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的!
薛籽鑫就像是一個噩夢,終其一生都會縈繞在康玥晁的心頭,隻有將所有的薛家子嗣鏟除幹淨,才能徹底消滅潛藏的敵人。
情況稟明後,兩隻船隊繼續平緩地朝不同地方向行駛著,誰也沒有看到,瀟瀾河邊,一個大腹便便的女子一身白衣白帽,將自己融入這無盡的冰天雪地中,艱難地爬上一處小丘,舉目眺望那漸行漸遠的船隻,待到它化成廣袤河麵的一個黑點兒,才忍著傷痛與不舍,一步步幾乎是爬回薛府舊宅裏的一間當鋪,隔壁孩子依依呀呀的讀書聲就像冬天的爐火那般精力旺盛,她的手比飄零的雪花還要冷,而她的心,則比河麵凍結的冰還要寒百倍!
“請問夫人要當什麼東西?”花白頭發的老伯坐在櫃台後麵懶懶地問道。
“薛海深仇!”她目光堅韌一字一頓地回到。
“啪!”老漢手裏拿著的不知哪個年代的寶貝跌落在了地上摔碎了,他顫巍巍地起身,從櫃台後麵走出,一雙幹枯戰栗的手緊緊握住她雙手的嚴寒,“老夫終於等來了少夫人!”
“夫人請隨我來!”老伯騰出一隻手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縱橫的淚水,一手扶著她走到裏屋一張椅子上坐下,命侍女端來一杯熱茶。
女子坐下後,兩手輕輕撕掉臉上的麵皮,露出一張清麗無雙的容顏,“果然是你!果然是!”老伯看著她的臉,淚水在眼前流淌成災。
就是因為這張臉------這張貼滿康頌每個角落告示上的臉----這張皇帝尋遍皇宮未果後發誓一定要找到的臉,他才沒有傾盡所有的家財做垂死一擊,用殘留的兩千死士的命,來壯烈祭奠他們少主的犧牲!
“是的!老伯,我不僅逃出了皇宮而且帶著他的骨肉回來了!”
“在過去的七個月裏,我靠著這張麵皮,混在四處逃荒的人群中,那場饑餓險些讓我喪生,卻又救了我的命,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沒有被到處巡邏的士兵發現。現在冰展身無一物,唯一的希望就是老伯了!”謝冰展說著,悲從中來,忍不住扶著椅子嚶嚶哭泣起來,“就在今天,我親眼目睹了薛家的老老少少被發往西北,若不是肚子中即將臨盆的孩子,我多想陪著我的家人一塊兒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