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個天雷炸在兩人的頭頂,她怔了半響,才不甘心地辯解道,“我前幾天看過大夫,他什麼也沒說啊!”
醫師和藹地笑了笑,“通常有喜後,一般醫師二十多天才能診斷出來,據我看來,姑娘還不到一個月吧?”
她求助似的轉頭看向屏風外麵的宗域,他斷未料到,她已是別人的妻子,是在途中和丈夫走散的。
“醫師,孩子沒有什麼大礙吧?”
“嗬嗬,還隻是一個小球兒呢。”她笑了笑,不過這些日子夫人吃了很多苦,應當好好休養著,不然會影響孩子的身體。
醫師說著,拆去了她的頭上的白布,傷口十幾天沒處理,已經結的痂和布粘在一塊兒,她用藥水將布潤濕,一點一點地撕下布條,裏麵露出一條慘白鮮嫩的肌膚,上麵爬趴著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疤。
“這麼好的皮相可惜了。”醫師歎了一口氣,在她頭上摸了摸,腦後有一塊兒淤血,該是傷處腫起阻塞了體內的神經。
她嫻熟地將她的額頭清洗了一遍,囑咐他們不要忙著下山,這半個月內在穀內靜養,失憶症的療法,她一點兒把握也沒有。
白衣女子將他倆牽引都一處獨立落,不太寬敞的院子裏擺著些花木,正對著隻有一間房,房裏的擺設極其簡單,一個桌子,一個梳妝台,一個衣櫃,一架大床。
他們被錯認為夫妻了。
宗域想著若穀中的人知道一個懷孕失憶的年輕女子和一個陌生男人一塊兒,對她的聲名終究不太好,於是將計就計地答謝她一番,輕輕地關上了門。
“姑娘休息一會兒吧。”他搓了搓手,尷尬地說道,“我趴著桌子歇會兒。”
“你也上來躺會兒吧,反正有兩床被子。”懷衫說著,拉了他的手,朝床走去。
“不!不!”他連忙擺開她的手,“不,這樣不好,姑娘是有夫君的人,這樣不好。”
“我是懷有身孕的人,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她擺出一副邪惡的笑臉,宗受此一擊,果然賭氣脫鞋上了床,側過身,將被子扯得老遠,身子都快貼著牆壁。
懷衫鑽進另一床被子,閉上了眼睛。半響他輕輕地轉過身,借助昏暗的燈光默默地打量著她,她似有感知般睜開了眼睛,蓄積的眼淚再也沒有依托,她將頭埋在他的頸間,壓抑地哭著。
他的手舉到半空中,終於捶了下去,緊緊摟著她的胳膊,“我知道你很害怕,如果你不介意,我願意暫時是孩子的父親。”
“樓宗域,如果沒有遇見你,我該怎麼辦?”
昏暗的月光無言地注視著這溫馨而無奈的一幕,在出穀的小道上,五個人緩慢地行走著,送客千裏終有一別,同樣一男一女的中年夫婦轉過了身,對著另外一對夫婦和一個拄著拐杖的佝僂老人說道:“就送到這兒吧,天不早了,哥哥嫂子扶著舅舅回去吧。”
康玥衫動情地說著,不由垂下了眼淚,她緊緊地握了握老人的手,眼淚滴在了他的手上,是冰涼的。
“舅舅,等動亂平定,衫兒和皇兄再進穀來看您。”她跪下重重地給老人拜了三個響頭。
蕭清遠艱難地將她扶起,抹掉她臉上的淚水,“舅舅知道衫兒一直很聽話,我一定留著這條命等你們兄妹回來。”
他笑了笑,臉上縱橫的皺紋散了開去,歲月的滄桑在人的身上刻下了許多印記,唯有一顆心,且行且珍惜。
康玥衫含淚轉過身,一手被林椴衣緊緊握住,靜憩穀一行,治好了她十年的風魔和癡呆,現實依舊很殘酷,但手邊的那個人給了她繼續行走下去的勇氣。
“椴哥哥,謝謝你!”她低聲說著,目光朝著幻月山的方向,謝謝你願意陪我一路走下去,不管道路如何艱險,前麵多少風雨,有你的陪伴,一切都不會那麼艱難。
那一夜懷衫睡得很不安穩,一個接著一個的做夢,她一夜之間似乎想起了很多事,又全部溶解在無邊的夜色中,晨雞的打鳴奏響新一天的樂章,他們自不會知道昨晚感人至深的依依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