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宮注定有很多不眠夜,懷衫爬上屋簷,在最高的地方靜靜地坐著。
隻有站得高,處得遠,才能不為外物所擾,靜心下來想內心的事。
顯然她心裏有很多疑問,謝流碧犧牲二十三條人命隻為維護她一個人,自己是該感激還是他別有圖謀,康玥衫竟然沒有死?康頌王朝的長公主為什麼要隱匿,而不能光明正大見人?林椴衣是故人?懷衫突然才明白過來,娘臨水前說得話,不正說明林椴衣和這一切息息相關麼?她為什麼現在才想明白?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聽聞皇宮的行刺事件後有什麼反應?康瑖若是另一個大麻煩,她揉了揉腦袋,要想的問題實在太多。
院子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房門打開,是康瑖若回來了。
他的腳步進入房間後突然變得沉重而緩慢,懷衫心裏突然一緊,連忙躍下屋頂,快步走下屋子,便見昏黃的燭光下,他神色疲敝地在桌沿,微閉著雙眼,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小憩。
她忙上前倒了杯水,輕細的水流聲擾亂他的沉思,倏然睜開眼,對著他暖然一笑,突然想起誰什麼似的,臉上瞬間一片冰冷。
“我去別處睡,你早些歇著吧。”
懷衫一愣,這才想起兩人之間在鬧別扭,忙放下水壺,頭也不回地離開。
還沒邁出一步,手臂被他握住。
她止住步,沒有回頭。
“叫下麵的人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她自衣櫃裏拿出一件輕柔絲薄的羊絨長衫給他披上,用毛巾擦幹他濕淋淋的長發,夜已三更。
他一直拉著她的手,兩人靜靜地並肩躺著,很久她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突然在被窩裏緊握住她的手,“薛籽鑫二十多年前造的霹靂彈居然流落世間,你說我該則麼辦?”
她怔怔地看著他的臉,分明從他的語氣中讀出一絲無奈和隱秘的恐懼,講過囂張跋扈,蠻橫無理的他,見過目空一切,魯莽衝動的他,唯獨沒有見過脆弱孤獨的他。
她的心突然一痛,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能靠近,不能沉溺,卻忍不住一步步慢慢朝他挪過來。她側過身,雙手輕輕環住他的脖子,將他抱在懷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話沒說完,一行清淚自眼角流出,沿著鼻梁,滑過唇角,滴落在他濃密的黑發裏消融不見。
他的身子顫了顫,沒有動,緊緊握住她的雙手進入夢鄉。
偶爾展露一下脆弱,有人心疼和在乎的感覺很好。
她剛入夢,迷糊見聽到木窗上節奏分明極其細弱的聲音,耐心地每隔一段時間便敲一下。
她倏然睜開眼睛,看了眼枕邊的人,均穩的鼻息,沉靜的溫柔。她鬆了口氣,輕輕剝開她的手,走下床,小心地打開門,看了眼門前濃密的梧桐樹,一躍而上,碰上林椴衣平和的眼。
兩人飛上屋頂,懷衫沒有看見,背後一雙明亮的眼睛神色複雜地盯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康瑖若沒有選擇跟上,不論怎樣,他想把這個選擇權交到她手上,如果她愛他,相信他,那麼她會將一切和盤托出的,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願意耐心地等,等她對他敞開心扉。
兩人在一片密林裏停下,懷衫掙脫林椴衣的手,“你和我爹的死有什麼關係?”
第一次她經緯分明地撇清兩人之間的界限,林椴衣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皇帝被刺是怎麼回事?”
“我先問的!”她毫不示弱。
“你怎麼能魯莽,大內高手雲集,你逃得了一次,也不能確保每次都逃啊!”
“或者其實娘也被你騙了。”她冷笑一聲,陰冷殘酷地說出自己這幾日的猜想,她寧願這一切都是真的,讓她恨林椴衣總比每天小心翼翼應付太子,不知哪天才解脫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