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故人在此(1 / 1)

飯後一路無話,呂廣被拭薇打發著先去落腳的地方暫作休息。祁沐風卻沒有那般好打發,拭薇雖無奈,卻沒有過多避及。隻任他隨自己漫無目的地穿街走巷,最終晃進了一條偏僻的小路,停在了一家在普通平常不過的人家門前。

拭薇沒有再理會身邊人,提起縱身靜悄悄翻上牆,小心隱住自己的身形,有些愣怔地看向院中。

屋內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對夫妻,看房中擺設也是再樸實不過的,就連兩人對話也有著普通人家的爭吵跟無趣,但在看向一邊自己耍鬧著的年幼的女兒時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了欣慰又夾雜惋惜的神情。而她就隻是這麼不作聲的暗地裏看著,竟然自己心裏也暖和了起來。

忽地聽見那孩子輕聲問了一句:“阿娘,阿姐今年會回來過節嗎?”

那婦人瞬間變了臉色,頓了一頓,沒有答話。倒是那中年男子歎息著接上了話頭:“你阿姐以後都不會回來了,她啊,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回來了。”

拭薇心裏驀地就這麼酸澀了起來:就是這樣的啊,自己就這麼把親身父母遺棄了,不明所以的,可還是想守護在他們身邊。即使連最後也沒有給與我他們的姓氏,我也還是甘願是我先拋棄的他們……

“這就是你所謂不用再回來的原因?”祁沐風這會子罕見地沒有像往常一樣陪著拭薇,一起趴在牆頭做著偷窺這種不入流的事,隻是靜靜依靠著土牆一隅。隻是看他的神情便能明白,他也是知道實情的一人,或許知道的比拭薇要更多?難得的是一向好奇的拭薇此番竟不願知道這其中緣由啊,她這算是在懼怕嗎?

拭薇倔強的冷眼看著他,看他眼中流露出顯眼的憐惜和不舍,依然裝出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心裏其實想極了可以像幼年委屈時一樣撲進他懷裏。什麼也不用說,隻要被他溫柔的撫著長發,輕輕拍著脊背就什麼都不怕了。不會像現在這樣,即使籠在袖裏的手已經冷的直打顫,也不願向他開口索要溫暖,隻因自己已經明了他的未來裏自己已經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

“喏,今天不醉不歸?”他一巴掌落在頭頂,看拭薇半晌隻是低著頭沒甚反應,這才嘀咕著什麼,“臭丫頭,又犯毛病了……”話沒說完就硬是拉著她胳膊遠離了那個地方—拭薇唯一割舍不下的眷戀。

嘛,倒不如所幸就把這決心給貫徹到底吧……拭薇回頭看了那庭院最後一眼,再轉身心中便已打定主意:日後這天下隻有華山的華拭薇!阿言……已經不需要再存在了,不管曾在那個家庭裏受著怎樣的關愛,不管與裏麵的人與我有著怎樣的血緣關聯,我都與這個地方,這裏麵的人沒有任何關聯。哪怕因此痛苦地都快要失去呼吸,也要牢記,他們,已經不需要你了!

拭薇渾渾噩噩地被祁沐風牽著手一陣亂竄,不知何時人又已身在那步塵閣之中了,桌上早已布了滿滿一桌菜,大半是自己愛吃的,手畔也擱著幾壺已經燙好的菊花釀。桌邊坐著的是一臉溫情神色的呂廣,他這回倒是挑了個臨窗的好位子,窗下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呼呼喝喝間淨是各色小販的吆喝,倒是很是有趣的樣子,似乎是趕上什麼集市的熱鬧日子了。

“舍得回神了。”他不輕不重地開著玩笑,先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長舒一口氣,再開口說話時,撲麵而來一陣菊花香,端地是好酒!

拭薇終是再度莞爾一笑,反拉著祁沐風也落了座,執起自己麵前的酒杯淺呷了一口。那澄澈酒液甫一入口,就立時在口腔裏蔓延開一股清冽的香氣。

“是秋露白?”她忍不住還是賣弄了一下天生的好味蕾。

“客官,好見識,本店的菊花釀正是以秋露白做底才勾得這菊花香如此清雅的。”小二自然是順著客人的口風往下說。

那旁觀的二人看她尚還能怡然自得,也就難得的沒與她強辯幾句討個樂子。飯菜三巡之後,祁沐風忽地重重擱下了酒杯,一拍額頭,懊悔了起來,瞬間換了一副正容:“這可忘了重要的事了,師門囑我給你帶的口信,我差點就把這茬事給忘了!”

拭薇聽他說完,卻擱下了酒盞,不禁鎖緊了眉心:“現在趕往蜀地,還是立時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