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鬼魅一樣的盤旋,宛若詛咒,那人說:“百裏明哲,這個地方其實是作為一個人的牢籠的,那個人就是你。最初的地方與最後的歸宿,如此相似,也算是一種安慰吧,一路走好。”
安慰?
百裏明哲眩暈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張斯文清雅的臉龐,那個人紫衣墨發,端坐在案牘前,案子上是堆集成山的冊子,他似乎陷入了沉思,所以沒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直到一旁的人低聲提醒,他才迷茫的抬起頭,看到自己的時候似乎怔了一下,而後才慢慢的笑了,淡然如水的笑意。
他說:“果然是人靠衣裝,這樣精神,我都認不出你了,百裏。”
自己無端臉紅了一下,握了握手裏的短劍,才敢開口問道:“師父,你找我何事?”
那個人放下手中的筆,神色悠閑的看著自己,仿佛前一刻的煩惱根本就不存在一樣,他說:“需要你去接一個人,可以嗎?”
自己不問去往何地、所接何人、隻是平靜的說了兩個字。
“可以。”
那個人依舊是神色悠閑的看著他,卻沒有說話,良久幽幽的歎了口氣,似無奈似擔憂的說道“你這樣的性子,將來……出去吧。”
他這樣的性子將來如何師父沒有說,他也沒有問,因為在那之後他的生活裏多了一個人,那個人一點點的滲入他的生活,一點點的奪走他一切,到最後連師父都被奪走了。
血的腥甜還在蔓延,那個蒙麵人似乎還在他耳邊說著什麼,可是他卻已經聽不見,唯有眼前模模糊糊的一張臉,還有一雙狡詐如狐的眼睛。
恨,不知從哪裏蔓延開來,所謂力氣對於現在的他不過是一種奢望而已,可是老天爺不知道是想可憐他還是想戲弄他,以恨意為支撐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其實並不大,隻夠他伸出手扯下那人的蒙麵而已,然後黑暗降臨。
橘紅色的夕陽在室內升騰,滿室書香氤氳,合著淡淡血的腥甜還有心底猝不及防的苦澀,那人看了一眼百裏明哲手上握東西,眼中浮現一抹無奈的苦澀。
百裏明哲的呼吸已經暗淡下去,可是那雙冷峻沉靜的眼眸卻始終看著他,好像帶了一絲驚訝又好像多了幾分鄙夷。
他抬起手撫上百裏明哲清臒俊秀的臉龐,微溫,仿佛他還活著,他輕輕的靠近百裏明哲與他一同坐在地上,靠著沉重的書架,嗅著那些熟悉的味道,就像在當年的瑟室。
“百裏,你知不知道你跟我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同一個父親,同樣的血脈,你跟我才是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可是為什麼你選擇了林風致?為什麼每一次你你選的都別人,我就那麼讓你討厭嗎?也許吧。可是我曾想過要護你周全的,真的!就算你恨了我我也會那麼做,所以當年我才會要林風致死,因為若他不死,你就不能好好活著……可惜,你卻恨了我,因為你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來生。”
小師兄,來生再見!
到了那時,不要再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