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2 / 2)

母後像是完全已經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隻是帶了慈愛的笑容走了過來:“冉君,乖女兒,喝了這個就不會痛了。”

她驚恐地打落母後手中的酒杯,返身向外奔去,混亂中也辨不清方向,隻是撿人少的地方走。或許她可以在哪裏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傅璟率領大軍打回來救她。

這個想法顯然太愚蠢,因為沒走多遠,她就遇上了燕國的士兵。

當第一個士兵伸手來抓她時,她拔出了對方腰間的長刀,狠狠砍了下去,當看到鮮|血流出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整個世界的色彩都回來了。

那受傷的士兵顯然有些惱怒,毫不費力就卡住了她的脖子,將破碎的氣息自她喉間擠出。眼前一陣陣發黑,傅冉君自嘲地想,她沒有接受母後的毒酒,反而用一種更加沒有尊嚴的方式走上了相同的道路。

然而那隻手竟然鬆開了,她睜開眼睛看到的隻是天旋地轉,當一切都穩定下來後,她看到了一雙好看的眼睛,眼裏帶了點審視的神情。

傅冉君握緊了仍在手裏的刀,對準他的脖頸砍下去,卻被他輕易地在中途截獲。

“你們晉國的女子不都是大家閨秀嗎,怎麼能做這種事?”他的聲音帶了點戲謔的口吻,像是在奚落她。

傅冉君一巴掌揮過去,手卻在他護住麵頰的頭盔上碰得生疼,她硬是咬緊了牙關才沒有發出痛呼。看到她如此隱忍的模樣,那雙眼睛裏又多了笑意。

她隻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已經被他打橫抱起,他抱得很有技巧,胸膛的鐵甲壓住了她的右手,攬住她膝彎的手順勢扣住她的左手。她竭力掙紮了幾下,就再也沒有一丁點兒力氣了,隻能任由他抱著向前走去。

她華麗輕軟的裙裾在風中高高揚起,與他身後整肅的鐵甲隊伍顯得格格不入,卻有一種異常的美麗。

不多時,她已經重新置身於金殿之上,用一種奇怪地角度再次看到了父王。

那頭戴暗金頭盔的男子抱著她站在晉國的金殿上,讓所有晉國皇族對他俯首稱臣,在那群人中,她沒有看到大姑姑和母後。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母後是皇宮裏唯一一個以身殉國的人,如果還非要再找出一個的話,那就是皇祖母了。隻不過皇祖母是因為本就病重,再加上受到了驚嚇,所以在敵軍入城前就駕鶴西遊了,而母後卻是當著眾敵軍的麵喝下了毒酒,以保全皇族的尊嚴。

至於大姑姑,在燕軍入城的那天晚上,她就被吊死在城頭了,屍身被判處在城頭暴曬百日。原因很簡單,據說是因為大姑父身為朝廷主將之一,曾在交戰中斬殺了燕國數名大將。眼下大姑父隨恪王大軍在外,燕軍主帥又嚴禁屠殺王城婦孺百姓,於是這份怨恨隻能發泄到大姑姑身上來了。

皇室女眷遭受如此對待,但她的父王和兄長們卻如此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甚至連一絲怨懟都吝於表達。那一天,傅氏皇族男子的形象在傅冉君心中轟然倒塌,曾經承載了皇族尊嚴的膝蓋跪在了敵人麵前,這無疑是對祖先最大的侮辱。

那一刻,她有些後悔,為什麼沒有隨母後一起殉國。與其看著曾經尊敬愛戴的人如此奴顏婢膝地苟活於世,不如抱著最後的尊嚴和幻想走上黃泉之路。

隻是,已經遲了,她和最小的弟弟一起被軟禁在母後從前的寢殿中,身邊的所有利器,包括發簪都被收繳了去,連尋死的指望都沒了。

這一次囚禁便是一個多月,待緊閉的殿門再度被開啟,外麵的世界已是天翻地覆。

至今仍領兵在外與燕軍交戰的恪王被安上了作反的罪名,而燕軍卻以協助晉王平叛的名義,光明正大地駐紮在晉國王城,接管了晉國的一切事務,燕國的君主,如今已是晉國的無冕之王,包括晉王在內的所有皇族成員,都要對他行禮。

而她也知道了那天對她無禮的年輕將領的名字——蕭楚睿。

他是燕王的小兒子,也是這次唯一一個隨燕王禦駕親征的皇子。

當傅冉君再次得到準許走出那間寢殿時,竟然是要參加一次宴會,據說那是用於讓兩國君主表示友好的宴會,所有皇族成員都必須出席,這其中自然要包括她——陳留公主傅冉君。

父王為她擇定的封號第一次被使用,竟然是在這樣屈辱的場合。

那一刻,她的心底燃起了濃濃恨意,讓她想到了敵軍入城那天自她刀下流出的鮮|血,她渴望著用更多的血來洗刷這份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