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還有另外一個陰影盤踞在她的腦海裏,那就是父王無論如何不會同意她和小皇叔的事的,他們之間除了年紀之外,還有身份的差距,叔叔和侄女怎麼可能成婚呢?
明知道有諸多的不可能,但是他說了,她就相信。
她的小皇叔,從來都是無所不能的,她堅信這一點,所以她隻是忍住了淚水坐在那裏,看著他們同拜天地。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大紅色的衣袍,還是英俊的一塌糊塗,他整個人就像是太陽那樣耀眼,隻要有他在場的地方,她就看不到其他人。
而那天發生的事,不止是這一件。
太後在婚典快要結束時忽然昏倒,經太醫診斷為風痱,是十分危險的症狀,宮中一時大亂。而恪王和側妃也理所當然留在了宮中侍疾,並沒有回恪王府去。大婚當日就遇上了這樣的事,那位程小姐也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楚楚可憐的模樣看了就讓冉君覺得心煩。
因寢殿中並不能留太多的人,所以冉君很快就被打發了回來。
坐在這裏竟然比之前還要難熬,之前雖然看到程小姐和小皇叔坐在一起覺得不舒服,但現在她什麼都看不到,不免要發揮想象去想他們現在在做些什麼。
是還在皇祖母宮中,還是已經去了母後安排給他們臨時居住的偏殿?一想到這一點,傅冉君就覺得心痛如絞,她那麼喜歡的小皇叔,從今以後就要屬於這個女人了,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而她隻能扮演著一個侄女的角色。
梓書來勸了她幾次,她都固執地不肯睡下,隻是坐在窗子前怔怔地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
今晚的天空就像是她的命運一樣,被烏雲所遮蔽,連一點光亮都看不到。
梓書以為她是在為太後的病而擔憂,也不好再勸,又被她趕了幾次,隻好留下一盞燈,自己悄悄地退了出去。
傅冉君不知道就這樣坐了多久,就在她已經快不知不覺睡著的時候,卻仿佛有微風輕輕拂過了她的額頭。她茫然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了傅璟微笑的臉龐。
“傻孩子,怎麼坐在這裏睡覺?”他的語氣一如往昔。
看到他身上仍然穿著今天成親時的紅衣時,傅冉君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都被灼傷了一樣,她掉開目光,悶聲道:“你怎麼不去陪……新娘子。”她背轉身子不想去看他。
良久,身後才傳來他的聲音:“本以為來看你,會讓你的心情好一點,既然如此,我還是回去了,今天這樣的日子,確實不應該把她一個人丟下太久。”
冉君的眼睛又不爭氣地紅了,她轉過身去,果然看到他也背轉了身子,好像就要離開。
“你不忍心丟下她一個人,就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她幾近於無理取鬧般嚷道,心裏的悲哀滿得像是要溢出來。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渴望一個人,也是第一次如此痛恨另外一個女人。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可不要做公主,不要這與生俱來的高貴榮寵,隻求做一個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兒,至少那樣的話,她和小皇叔之間就不會有這麼多阻礙了。
她絕望地瞪著他的背影,賭氣般想道,隻要他現在離開了,她就再也不要理他了。
說什麼隻等她一個人,就像母後說的那樣,男人隻會說鬼話,誰不喜歡妻妾成群,誰又甘心一輩子隻對牢一個女人?他早上還說等她,現在不還是迫不及待要回去陪他的新娘子了?
就在她的眼淚又掉下來的時候,傅璟已經利落回身翻過窗台,像早上那樣把她抱在了懷裏。
“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你,愛哭鬼。”他的聲音宛如歎息。
“誰要你費心思應付了,去應付你的新娘子好了,聽說那位程小姐知書達理溫柔婉約,肯定不必你費什麼腦筋。”她的鼻涕眼淚都抹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卻捧起她的臉,認真道:“她不過是迫不得已的擺設罷了,我如果當真要陪她,何必要費盡心思留在宮裏侍疾,你難道還不懂我的心思嗎?”
見她無辜地眨巴著眼睛,他又歎息一聲,重新把她抱在懷裏:“我傅璟這一生,隻承認會有你一個新娘。”
那天,是傅冉君生平經曆了最多心痛,也是收獲了最多幸福的一天。
她喜歡的人恰巧也喜歡她,是多麼值得慶祝的一件事,又是多麼稀罕的一件事。她甚至十分豁達地勸解自己,這種良緣是世上難求的,所以必得有些阻礙才能圓滿,若是輕易就成功了,將來也必定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