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他的目光,衛嵐抬起下巴道:“我要和你訂立契約。”
“契約?”他疑惑地重複了一遍,眉心微微攏起。
“不錯,”衛嵐傲然道,“從前我便說過,這樁婚事並非我所願,而你娶我,無非是因為這是太後的意思,或許還有其他的緣故,但我並不想知道這些,既然沒有感情因素,不如白紙黑字地寫清楚,各取所需,達成所願後也可以利落地分道揚鑣。”
她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蕭越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目光已經轉到了旁邊的桌子上,久久沒有開口回答。
衛嵐等了片刻,便不耐煩道:“你到底聽明白我說的話沒有?”
蕭越這才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沒有感情的因素呢?”
衛嵐茫然地眨眨眼睛,腦海中原本清晰的條理都被他這一句話打亂了,甚至還有點心慌的感覺。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對自己……她不敢再想下去了,這裏並不是屬於她的世界,不管怎麼樣,她都是要回去的,所以不可能和這裏的任何人發生感情的羈絆。
她正不知該如何回答,耳畔卻已傳來男子的低沉笑聲:“玩笑而已。”
聽得他如此說,衛嵐倒鬆了一口氣,隻不過心裏還是有些不適,總覺得有哪裏開始變得不對勁了。
蕭越拿過她手中的大紅錦緞,淡淡道:“你心意如何我已經知道了,不必付諸紙上,平白落人口實。”
說罷,他便率先轉身往床邊走去:“明日還要早起入宮謝恩,早些歇息。”
衛嵐看著那張大紅喜床,雖然折騰了一天也十分疲憊,但看到他已毫不客氣地先躺在了床上,便怎麼也挪不動腳步了。
等了半晌都沒有動靜,蕭越重又睜開眼睛,眉尖一挑:“怎麼?”
“我……我不累。”衛嵐支吾道,雖然她的思想和眼界都比這個時代的閨閣女子要開闊得多,但是要和一個青年男子同床共枕,也是輕易做不出的。若晉王和從前一樣,是個殘廢之人還好些,但如今……
不知怎的,當得知嶽曉和蕭越是同一個人之後,她就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了。
聞言,蕭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再度閉上了眼睛,淡淡道:“隨你。”
他倒是自在地合眼睡去了,衛嵐卻在這間屋子裏無所適從。整間屋子就隻有那一張大床,連個軟榻都沒有,桌邊的椅子又是硬木的,扶手也很是礙事,坐在裏麵都覺得束手縛腳,找個舒服的姿勢都不容易。
看著那人沉靜的睡顏,衛嵐不由得心頭火氣,憑什麼他能那麼舒服地在那睡大覺,而她就要坐在這裏苦捱時間?
困和累倒還是其次的,關鍵是她從早到晚幾乎什麼都沒吃,這會兒越發覺得腹中火燒火燎起來。偏生這屋子裏除了茶水之外,就沒有其他能入口的東西了,衛嵐餓得眼前發花,恨不能連桌子腿也咬上兩口。
蠟燭一分分地短下去,衛嵐實在熬不住,終於還是起身悄悄地出了房門。
大約是為了要給她和蕭越留一個清靜的空間,燈紅酒綠都不知跑到哪裏去了,附近連個丫頭小廝都找不著。這晉王府的路徑又十分複雜,衛嵐胡亂走了半晌,忽然聞到一縷香氣,循著走過去,竟被她幸運地找到了廚房。
為著晉王府這喜宴,廚房中的下人從昨夜開始就無休無眠地幹活,如今早就各自去歇息了,隻留下個守門的小廝歪在門口打瞌睡。
借著廚房角落裏透出的燈光,衛嵐看到案板上擺放著不少撤下的碗碟,菜肴固然都是從席上撤下的殘品,但糕餅饅頭卻還有許多完好的。
餓到這個份上,衛嵐也顧不得什麼了,端起一盤糕餅就地一坐,人恰好背靠在高高的灶台上。灶內的火雖已熄了,灶台已被烤得溫熱,殘炭的熱度也能保持許久,坐在這裏正舒服不過。
衛嵐吃得有些急,竟一下噎住了,手邊找不到什麼湯水,好容易看見個茶壺,一口氣喝下去,才覺出喉間的辛辣來。
不知怎的,烈酒入喉,竟帶來了一股溫暖的燒灼感,就像是靠著溫熱的灶台的感覺一樣,四肢骨骼被那一股熱流流遍,說不出的舒暢愜意。
待到肚子填飽,那一壺酒也差不多盡了。
將最後幾滴酒水倒入口中,衛嵐醉眼迷離地看了看四周,想要站起來,卻頭暈眼花地又靠了回去,仿佛千斤重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來,她就這麼靠著灶台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