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雲天仍舊是不飲不食,身上病瘦得隻剩下了一把骨頭,王小丫進進出出看了他好幾次,他卻始終保持茫然望著帳底的呆滯表情,隻偶爾眼珠一轉,才能讓人發現他仍是個活人,而不是一具僵屍。
王小丫焦急心酸而又無計可施,隻得靠在房間門外的牆上不止一次地抹淚哭泣。
自從上次蘇小莞姐姐失蹤之後,二少爺就病倒了,久未出關的老爺一怒之下,將二少爺軟禁在了這間房間,派了很多武功高強的侍衛在門外把守,除了她以外連一隻蚊子也不許放進去,而二少爺也正是從那一天開始絕食,不僅不飲不食,而且甚至連動也不想動一下,存心折磨自己的同時,也深深地折磨了王小丫這顆青春方萌的芳心。
她費心心思地照顧鄺雲天,想方設法地讓他開口吃飯,可這一切隻是徒勞,她做了他最愛吃的冰糖小米粥,他卻隻聞了聞就閉上了眼,眼裏的失望痛楚隻有更加深刻。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親為抹去二少爺眼中所有的傷痛,她痛恨蘇小莞的不辭而別,在她看來,也許二少爺萬念俱灰乃至一心求死,與蘇小莞有著莫大的關係。
她恨蘇小莞沒良心,二少爺對她這麼好,她狠心離開不說,這麼多天連看也不來看她一眼。
正在握著拳頭生悶氣的時候,身邊忽然一陣風響,她驚駭地回頭,嘴巴卻被一雙微涼的手捂住了。
“小丫,打開房門,我要見二少爺。”來人壓低了聲音說話,聲音聽起來卻很熟悉,“我是來救他的。”
王小丫見此人灰衣蒙麵,一雙眼睛卻比湖水還要幽深,心中先存了幾分敵意,趁他將手鬆開時,顫聲問道:“你是誰?”
來人半天不吭聲,估計猜到不說實話這個執拗的小丫頭是不會放自己進門的,終於還是開了口。
“我曾經是鄺山河。”
鄺山河這個名字是正義山莊的一個神話,他在自己聲名最隆的時候離開了正義山莊,聽說是雲遊天下快活逍遙去了,王小丫雖然來得晚資格淺,但關於正義山莊的大少爺是如何的豐神俊郎卓爾不凡,卻是早就聽資深的鄺府丫鬟半夜裏用景仰花癡的目光八卦閑聊提到了千遍萬遍,她也知道大少爺與二少爺之間感情甚篤的傳言,一聽說這個半夜裏從天而降的神秘人正是消失已久的鄺山河,登時一朵心花在心底呯然綻放。
二少爺有救了!
她激動地一把反抓住了灰衣人的手,激動之餘還不忘壓低聲音說道:“大少爺你去勸勸二少爺,他就快死了!”
來人渾身一震。
“是麼?”那雙與鄺雲天一般無二的清澈雙目中登時蒙上了烏雲陰霾。
高遙推開房門,一股沉腐的氣味撲鼻而來,他很花了一段時間才適應了房間裏的黑暗,床上躺著的那個形銷骨立的男人令他的心瞬間揪痛到了極點。
他的弟弟,素來如仙子般潔淨無塵的弟弟,永遠是一身白衣,氣度從容形容出眾,清清爽爽勝過朝露夕月,怎麼可能會是現在這樣,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睜著麻木的雙眼,看到人進來都不會轉一轉眼珠。
高遙慢慢地走過去,握住了鄺雲天冰涼的手,含著熱淚,低聲哽咽道:“雲天,跟我走。”
觸手處一片綿軟,鄺雲天的手軟軟地垂了下來,仿佛無骨般的輕柔。
高遙一怔,猶覺不可思議,驀地眼裏迸發了最為強烈的恨意神采,轉而又握住了他的另一隻手,沿著骨節一節節地摸上去,果然正如他所料,他手上的每一處關節,全被人以極剛猛的指力,寸寸斷絕,甚至連他的雙腿,每一處關節也全被折斷,整個人如同一堆癱軟的棉花,隻能以平躺的姿勢,動也不能動地臥在床上,如一個待死的廢人。
高遙幾乎不能成言,縱使他一生經曆了太多慘事,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唯一令他掛懷的弟弟,會受到這般慘無人道的遭遇。
“是誰做的?”他壓低聲音怒吼,眼裏燒灼著一把疼痛的火。
“大哥!”鄺雲天終於將目光投向他,此刻他全身唯一能自由活動的,也隻剩這顆頭顱了,他微微一笑,如死灰的眼中泛起了溫柔的光澤,“很高興在我臨死之前,還能再見你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