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席話說得客氣之極,加之五聖教在江湖上也薄有威名,料定鄺修也不至於完全不把五聖教放在眼裏,因此竟是大膽地提出了這個請求,卻把在一旁愣愣看著情勢發展的蘇小莞弄得一頭霧水。
她沒有聽錯吧,洪清波居然為了她和高遙,不惜當麵得罪正義山莊的莊主鄺修。
鄺修沉默不語,洪清波一掠鬢發,笑得嫵媚而隱含深意。
“鄺莊主不願意賞五聖教這個薄麵麼?還是因為——”她拖長了聲音,“還是因為這兩人知曉了莊主太多秘密,莊主不願意留下這兩個人的活口?”
洪清波的目光清亮如星,卻也狡黠如狐,一眨也不眨地注視著鄺修的反應。
好一招以退為進的激將之法,鄺修不怒反笑,提聲道:“洪教主笑話了,我鄺修執掌正義山莊,堂堂正正光風霽月,能有什麼秘密會怕你們這幾個小輩議論?再說了,就算你們出去胡說八道了,又有誰會相信你們的半句話!”
他說的倒是實情,以他的江湖地位,在江湖上已是傳說中的大神級別權威地位,那些個自詡為武林正義的老頑固,腦子裏堆積的執念比茅坑裏彙聚的屎尿還多,又有誰會相信鄺修會做出如此滅絕人性的事,要他們接受事實,還不如勸母豬上樹有效得多。
所以說,這世界的黑白二字,原是可以肆意顛倒的。
蘇小莞聽得簡直憤怒想吐了,人怎能無恥到這個地步,要不是顧忌到此刻逃命要緊,她真要挺身而出與爭辯一番什麼叫禮義廉恥。
洪清波的笑容卻愈發真誠愈發歡暢。
“鄺莊主如此光風霽月堂堂正正,自然是不屑與我這二位朋友計較,既是如此,那小女子這就帶這二人離去了,莊主,咱們後會有期。”
聰明的洪清波自然是懂得打蛇隨棍上的道理,鄺修也不生氣,看似和善的目光劃過一縷陰沉的寒意,慢慢說道:“本來我也不想高遙這畜生就這麼便宜地死去,千重雪的毒,他還沒有嚐夠呢,你帶他走也好,省得我看到他這張臉就心煩。”
他轉身拂袖離去,臨別還冷冷地說了一句:“就算你費盡心機,也未必能解千重雪之毒,洪教主,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有那工夫還不如為這小子準備一口棺材吧!”
“王八蛋!”蘇小莞怒極,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這個陰狠毒辣的鄺修,簡直比笑傲江湖的嶽不群還要可恨可憎。
鄺雲天怔怔地看著父親遠去的背影,良久才咳嗽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
蘇小莞問他:“你跟不跟我一起走。難道你要留在這個無恥的人身邊?”
盡管知道父親的確手上惡行累累,但聽到蘇小莞這樣毫不客氣地評價自己的父親,鄺雲天仍是忍不住閉了閉眼,感覺到仿佛有刀鋒劃過冰冷的心。
但他不能,二十年來,雖然歡樂少於悲傷,但這裏至少還是他的家,他身為正義山莊唯一的繼承人,身上的擔子無疑是沉重的,他不忍心看到正義山莊衰敗下去,更不忍心看父親一個人在迷途裏越陷越深。
“你們走吧,我要留在這裏。”他低下頭,忍住自己不去看蘇小莞一臉失望的表情,感覺心底的那根刺更痛了。
“人各有誌,小莞,你不要逼他。”洪清波微笑著開口,目光在清秀的鄺幸天臉上梭巡,“他也是個不簡單的人,你莫要小看了他。”
鄺雲天打個寒顫,臉上的哀色更濃了,痛楚清晰地映在他的眼中,象是有兩把火炬,絕望地盛開在他的眼底心上。
燒灼得疼,疼痛迅速蔓延到四腩百骸。
原來一個人一生真的不能走錯一步,錯了一步,你必須花上一生的時間來懺悔,到死都於心不安。
洪清波朝院外打了個響指,立時有兩位紅衣少女跳了進來,麻利地撐開一個簡易擔架,將高遙放在上麵,輕輕縱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