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氣不咳嗽,喝了咱的酒滋陰壯陽嘴不臭,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刹口,喝了咱的酒見了皇帝不磕頭,一四七三六九……”稚嫩的童音在空中回蕩。
大片的紅高粱早已經成為曆史,漸漸淡出人們視線。夕陽下,不再是一片血紅。
二傻掀開大棚上的草簾,忍不住也跟著吼了起來“好酒……”,一排排大棚中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哄笑聲。更多“好酒”傳了出來,哄笑聲,歌聲在空氣中回蕩。
二傻,不是他的本名,大家習慣叫他二傻,也喜歡叫他二傻。至於他的本名,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了。
老人說,二傻本來不很傻,二傻從小學習就很好,小學到高中一路暢通,所有教過他的老師都以有這樣的學生而驕傲。高三時,學校決定保送他上師範,出人意料的他把名額讓給了家庭貧困的同學鳳。他有自己的理想,他要憑自己的能力去找他的位置。他相信,他夢中的都市一定會有屬於他的位置。家裏人也相信,娘和姐都不反對他的決定。
高考要考三天,為了不影響考試,嫁到城裏的姐姐讓二傻提前一天住到她家裏去。娘想給姐姐帶點自家蒸的饅頭,娘說,城裏的饅頭都是買的,不如自家燒柴火的大鍋蒸的好吃。
農村人一向早睡早起,睡覺前,娘把饅頭做好,擺在鍋裏醒著,饅頭醒好了會更好吃,娘想讓二傻和二傻姐明天一早就可以吃上新蒸的饅頭。二傻從小沒了父親,是娘起早貪黑的伺候著那兩畝地供二傻姐弟上學。學習很好的姐怕娘太累,上完高中就沒考大學,直接去城裏打工了,娘一直覺得虧欠著姐。慶幸的是,姐碰到了善良的姐夫,這對娘也是個安慰。每一段時間,娘都會蒸上一鍋饅頭讓二傻給姐送去,娘怕姐想家。
清脆的鳥鳴,把二傻叫醒,二傻用力的伸了個懶腰。外屋傳來娘抱柴火的聲音,二傻連忙起身披上褂子,來到屋外。
“起來做嘛?多睡會唄,還早著呢!”娘抱著一捆棉花柴從外麵走進來,二傻笑了笑沒說話,伸手接過棉花柴,放到了灶前,拿過一個小凳子坐下,準備拉風箱。
娘從舊作業本子上撕下了幾張紙,用火柴點燃慢慢的塞進灶坑裏,接著抓了幾把幹樹葉子覆在火苗上,火苗迅速竄大。娘拿起一縷棉花柴,墊在膝蓋上,二傻接過娘手中的棉花柴,嘎巴一聲棉花柴撅斷成兩節,遞給娘,娘麻利的把兩節合在一起,塞進灶坑。火苗貪婪的吞噬著棉花柴,傳出劈啪劈啪的炸響。
二傻把小凳子遞給娘,起身又拿來一個自己也坐下。開始不急不緩的拉起了風箱,空氣被抽進方方正正的箱體,又被用力的從一個小孔擠壓進灶膛。灶膛中的火苗加速跳躍起來,火光映紅了娘倆的臉龐。
鍋開了,饅頭的香氣直串鼻子,娘添加完最後一把棉花柴,起身取了一個大大的一個大大的蓋簾(就是用高粱桔編的一個圓圓的盤子一樣的東西,老家用來放饅頭,擺餃子的)。
“不用拉了,趕緊洗洗,準備吃飯了。”
二傻停住了風箱,伸頭在鍋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香啊!”
娘笑了笑,邊把壓在鍋蓋上的磚拿走邊說:“別茨著臉,趕緊洗把臉,吃完好趕車,不然你姐上班了就吃不到了”。
二傻也笑了,起身進屋去拿洗漱用品。
“啊……”突然一聲尖叫,接著是撲通的一聲。二傻扔下毛巾跑到了院子裏,娘已經暈倒在了地上,鋁製鍋蓋兀自在水泥地上跳躍著,發出刺耳的顫聲。
“娘……娘……”二傻大聲的叫著娘,可是娘沒有一點反應。
二傻的喊聲,驚動了四鄰,左鄰右舍都跑了過來。隔壁五嬸子是村裏的醫生,連忙取下一根別針,用別針紮向了娘的人中。娘長哼了一聲,醒了過來。可是娘卻是滿臉的恐慌,手指著饅頭鍋,嘴顫抖著,想說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大家順著娘的手指看向饅頭鍋,這一刻小院裏出奇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