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腹部傳來的饑餓感使他邁不穩腳部,烈日的烘灼使他的神智處於崩潰的邊緣,但他仍要向前不停地走著,走向那片前方的蔚藍。三月前,印加還是一個在鐵匠鋪打工的小夥計,由於鐵匠鋪位於城市的郊區,雖常常有異獸在周遭出沒,但往來光顧的獵人與遊俠也因此較多。無論在何處,各種各樣的職業龍魚混雜在這個曾被神靈垂涎,並被眾神一致認為是禁地的尼古卡星上,而其中最普遍的便是獵人和遊俠,遊俠們無明確的目的,隻憑自己的喜好或為皇室接受各種委托所賺取聘金,而獵人大多是接受當地工會所懸賞的生物,兩者都為同一目的光顧鐵匠鋪——為了采購或打造戰甲和戰器。對於不同鐵匠的手法,這也導致戰器和戰甲的外觀帶有鐵匠自身的一些審美因素。雖說鐵匠鋪的外觀略顯簡陋,但鋪內懸掛在牆上各種各樣的金屬和一些野獸的外殼或爪牙則是抓人眼球最好的方式了,因此附近的一些需要武器的人一般都會光顧。“印加,你又在偷懶了嗎?”一個上下揮舞著碗口粗細的鐵錘的老頭賣力地喊著,他的手上布滿了老繭,花白的頭發在火光旁被映成了赤紅色。從角落中傳來敷衍的回應,一個人從鋪中的一個陰暗角落中站立起來,那人的樣貌在陽光下緩緩浮現,他的手上還捧著一本看似厚重的書,垂至臉頰的棕色頭發下遮住雙眸,從中透出隱秘地注視。上半身被著一件蒼白的無袖便裝,下半身,呃——隻有一件藍色短褲衩。“來了,來了,不用這麼催人,也不要總是將這種陳詞濫調屬於被風埋沒的時代的對白拉出來臭顯擺,這樣會讓我很沒麵子的。”那個名為印加的少年的臉上顯出些許厭煩。“難道一個到了十六歲的臭小子天天穿著短褲衩就很風光嗎?”鐵匠嘴上展開了銳利的攻勢。老少之間幽默的對話引發了周遭人的大笑。“行了。”一位強忍住笑的遊俠利索的從口袋中掏出了40個銀幣放在了熔煉爐的旁邊。“多謝。”鐵匠忙彎腰以表感謝。“不謝。就當我買個笑話。”說著,取走了印加手中經鐵匠鍛造後的成品——一把外表漆著黑色液體的寬刃。太陽逐漸收斂起張狂的光芒,所有事物的影子不斷擴大著,好像要吞沒整片大地,彰顯著明與暗的交替。鐵匠鋪周邊依舊絡繹不絕,而最初掌錘的鐵匠已易換為印加了。鐵匠頗有興致地看著印加,猶如觀賞著自己最為得意的作品。同樣的手法和身影,滲出隻屬於少年的力量感,他握著錘子上下揮舞打擊著麵前赤黑混合著的鐵塊,飛揚的火流蘇飄散在印加的褲衩上,染成爛漫的紅,隨而轉黑,似在幕布上留下燦爛的落筆。這時,有一個獵人拍著老鐵匠的肩,“新人總是會超過老一輩的,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祝願他們不斷地走在我們的成就所鋪墊的道路上並超越我們的成就,我們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鐵匠並沒有回答。不知為什麼鐵匠有點排斥這個突然靠過來的家夥,因為在他靠過來的時候空氣中似乎出現了被稀釋的血腥味,這股血腥味不同於剛殺死野獸的腥臭。鐵匠不覺得抽了抽了鼻子。鐵匠無意識向下一瞥,一顆精致的玉石懸掛在獵人的下擺上,雖然有時鐵匠也會去采掘礦石,但在鐵匠的記憶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玉石,玉質中純粹得有些詭異,想來應該很珍貴吧。鐵匠依舊小心地把目光挪開了,畢竟一直對著別人的東西總有些不禮貌。“嘿,你在看這個嗎?說著晃了晃玉石。我來到這兒的目的就是想把它給賣了。就當鐵匠把手伸過去時,卻遭到了拒絕。我覺得那兒的少年能開出個令人滿意的價錢。麵對各種客人的奇怪要求鐵匠早就習慣了。最令他記憶深刻的一位是個胡子拉碴的壯漢,但他隻喜歡一種顏色,粉色,於是讓鐵匠打造的東西也一並加上了染成粉色的要求。於是鐵匠隻是哭笑了一會兒,然後一路小跑,把印加拉了過來,自己又拿起了錘子接手還沒有打造完的作品。暮已西沉,所有的顧主都已散去,唯有依舊溫熱的熔爐還散發著久久不散的溫度。印加放下了一端被炙的通紅的鐵錘後,皺著眉毛瞥著鐵匠:“老爺子,不用總是把我身上穿的這條褲子的事抖出去吧?”“需要抖嗎?”鐵匠也取下掛在身上的被迸濺火星燙出點點黑斑的白圍裙,自顧自地說:“明眼人都知道。”“我不跟老頭子拌嘴。”“那是因為你鬥不過。”“你——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咦,你手中的綠色石頭從哪來的?”印加突然問道。“大概是某個獵人落下的吧,遊俠對這類裝飾品可不感興趣。”“老爺子?”“怎麼?”“為什麼覺得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的?”“哦,那你明天把這塊石頭送到獵人公會吧。”“為什麼?”“因為你的手比較長啊,我的手短,夠不到。”“嘿,這算理由嗎?”“哦,那好吧,”鐵匠說著向後又邁了一步,你離得比較近啊。”“噗,算你狠。不過給我兩倍跑腿費。”“沒問題。但今天天色黑了,睡覺吧,明天剩餘的材料你順便去賣了,賣得的一部分錢就當是你的跑腿費了。”說著躺在了一張較為簡陋的木床上。印加緩緩地走到了那塊石頭的旁邊,靜靜地注視著,在他的記憶中從未見過如此純粹的玉脈,他所見過的玉石總是出現在富裕的商人身上。玉脈在這塊地域雖不說罕有卻也足以賣刀個不小的數目。印加從一個陰暗的角落中翻出了一本破舊的通史傳,從上麵模糊的日期中可以依稀辨別它存在於這世上的年歲。印加嫻熟地翻過一麵麵略有破損的書麵,他的視線停在了一頁描繪著斑斕的圖案,在這本古書上記載的年代中能以繪畫所表現的事件大多是由某位嫡係帝王家所采取的英名地帶領所引發曆史變化的趨勢,也唯有這列人才有資格被曆史以這種形式所記住,所歌功頌德。而那例外也僅僅隻有三人,而印加所翻到的這頁恰恰正是這三例之一,主要所描述的便是第一位發現了與使得存在的人,書中描述的那人最引人注目的一點便是隨身帶著一塊屬於遙遠年代的綠色玉石。這位古書的作者曾描述上佳之玉的質感,通體潤涼,滌澤蔽清。“別看了,明天還有活要幹呢。”鐵匠夢囈般說道。印加最喜歡的事是看書,所以鐵匠能做的就是在某些節日中再屬於他的角落中放上幾本從廉價的市場上淘來的幾本舊書,然後忙中偷閑地看看他驚喜的表情。而這一切就都留給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