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任由那些學生從他身邊經過,掃開門口圍觀的人群,頭也不回的奔走離開,他隻是側身讓他們經過,直到她走過他的身邊,垂著連連落淚的眸子,抖著瘦如秋葉的身子,無力漂浮的腳步好似踩在虛空之上,霎那間,他腦海裏閃過一個殘碎的片段,在朱紅色的長廊上,在暈黃的夕陽下,也是這般,她也是這般,孱弱柔軟的身子搖搖欲墜的從他身邊經過,那款款寂寥的身影輕盈的好似天邊的雲霞……
兆麟身體的某一個部分忽然很痛,可他不知道痛是哪來的,好似不是心裏痛,而是靈魂裏的痛,那無形無象的痛意鋪天蓋地的朝他襲來,牽動他的神經,他的手臂,巨大的痛意化作巨大的力道叫他狠狠的拉住她的手,他一定是弄痛她了,他看見她抬起頭來仰視他,他看見了她眼裏的痛楚,他真想知道那痛楚和他的到底是不是一模一樣,他痛的張開低喃,“素秋,你別走,你別離開我。”
他不知怎麼了,忽然覺得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的眼睛,忽而覺得如果自己放手,邊就是永永遠遠的失去她了,不知是那裏來的這個念頭,但是他忽然就這樣覺得了,他抓住她的手,他希望她說好,我不走,我不會離開你,我會留在你身邊。
素秋望著他的眼睛,她看見他眼底的痛楚,那痛楚叫她也痛了,是她傷了他麼,她逼著他做了那樣的決定,她逼著不可一世的他做了那樣的決定,肯定是的,不然他怎麼會胡言亂語,他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叫她別走,叫她別離開他,她沒有打算離開他,從來沒有打算離開他,他誤會她了,他真的誤會她了,她無力的搖著頭,在心裏呐喊著,‘你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會離開你,永遠不會的……’可是……她看見他手中的槍了,那硬冷的手槍,她想到那些學生,無辜的學生,她一定要他們平安,她的腦子裏這樣的想法強烈的占據著,隻要她送走他們,隻要她看見這些學生平平安安的上了渡輪,她就會回來的,回到他的身邊,向他道歉,向他解釋,她終究逼自己做了決定,殘忍的收回自己的手指。
他望著她,她隻是一直搖頭,她隻是將手從他掌中抽走,她似乎什麼也不願留下,隻留下一句,“兆麟,我會很快回來的,我會很快回來。”
這一刻,他輸了,從來沒有這麼失敗過,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失敗過!
岩石高壁陡峭如刀鋒立在馬路一側,上頭是黑壓壓的影將這光滑的路麵蓋得嚴嚴實實,冷風颯颯呼嘯而過,偶有碎石被肆意掀起,滾滾跌入另一側的渾濁江水之中,蜿蜒的山路的盡出,是一幢精致的別墅,那是徐國輝徐督軍的家,堂皇莊重的督軍府無疑是坐落在市區,層層戒備、守衛森嚴,然而,竟皆知的是督軍的長居之地是坐落在眉山之上的‘眉山苑’,徐督軍接待政軍要員向來是在督軍府,然則也會有例外的人會被邀請到這‘眉山苑’之上,那便是令人眼紅的殊榮。
沈兆麟絲毫不在乎這所謂的殊榮,但是這卻表明這徐國輝對他的態度已經改變,想到此處,大抵還可以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