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警惕的看了長廊幾眼,伸手將門微微敞了些,點頭示意他們進入,素秋和婉婉都進屋後,他徑自轉身,卻見婉婉自顧自走了進去,素秋仍立在門口踟躕著沒有朝裏走,柳眉上幾縷明顯的不安,他走到她身側,知道她的顧慮,溫潤著聲音說,“他們不認識你,別擔心。”
憶安比她高一個頭,安慰的聲響從她的發際落下,將她整個籠罩,清澈溫和的好似瀑布迎頭而下,她心中的疑慮稍稍鎮定些,抬頭看他,微微一笑。
憶安也對她笑笑,和她並著肩走進去,對著屋裏的人說,“醫生來了。”
眾人抬頭,隻見一個著淡白色緞麵旗袍的美麗女子翩躚而至,一身風流妍態,一對美目流盼,好似一道柔和的月光落下,又似繾綣的雲霞無意繚繞,微風吹拂她的衣角,噗噗作響,頃刻,好似有千萬花瓣應聲而下,漫天飛舞、芬芳馥鬱,她莞爾一笑,讓人暫時忘卻了悲憤痛楚,竟是癡迷於美景流連忘返。
恍惚了半響,眾人回神,卻又再次怔住,目中有驚異光彩,如果說剛剛的失神是因為她的美麗,那麼,這次是因為她的行為,誰也沒想到甘願冒著生命危險幫助身為逃犯的他們治傷的醫生會是個女子,還是個輕盈若風、單薄如瓷的女子,一時間,眾人都被這女子柔弱纖細的身體迸發出的勇氣折服。
素秋嘴角微揚,迎著他們的目光,心中亦是震撼不已,本是做了十足的思想工作的,以為會是一片狼藉、哀鴻遍野的情形,卻不想根本就不是如此,這屋裏或坐著或站著幾個學生,就是遊行示威中領導組織的學生,白璧皆暇,觸目驚心的是青紫於痕,心驚肉跳的是猙獰疤痕,還有凝結著血塊的傷口……然而,那一張張年輕稚氣的臉上卻雙目如炬,每一個人都隱忍身體著痛楚,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恨之色,當真是烈血如火、勇力如歌,甘憑血肉之軀擋卻暴力。
素秋淩著柳眉,微抿著嘴,小心翼翼的替他們清潔、止血、包紮,因為藥物有限,加之她終究沒有多少親自替他人診治的機會,這使得這項任務變得艱難,她微傾著身子,白皙的前額滿是些晶瑩的水珠,漸漸濕了她的碎發,視線微斜,隻見方憶安修長的手遞了一杯水,她對他微微笑笑,卻沒有接過,隻是專心致誌的宛轉纖細的指尖一圈一圈的包紮著眼前人的傷口,隨口道謝。
憶安望著她,偶有些發絲飄落到她的臉側,她隻是下意識的伸手將他們撩到耳後,一抬一撩,“皓腕淩霜雪”,無意流淌出嫵媚姿態,她的身後,不遠處的婉婉也在幫忙給同伴遞藥送水,這個女孩笑著和他們說話,眨著雪亮的眼睛,伸手輕輕拍拍同伴的肩膀,惹來幾聲玩笑的埋怨,微微抬頭看見了他,這女孩的臉微微紅著,好似無意染上窗外的雲霞。
夕陽西斜,美人如玉,將士淌血,無意間,竟是一道瑰麗的好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