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今天吹什麼風?”兆麟笑著看她,張口道,“還沒睡?”
婉婉神色一晃,呆呆的站起身來抬眼看他,隻見兆麟朝她身邊走,默默打量著她,眉角含著無限笑意。
“哥哥……”婉婉喚他,黑如珍珠的眼左右轉動著。
兆麟見她神色幾分慌怵,戲謔道,“你做噩夢被嚇醒了?”
婉婉嘴唇顫動,並沒有說話,若是平時她必定是要反駁的,可是此時此刻,她怎麼也說不出話,她無聲的著看他,她的哥哥。
兆麟發覺她的異常,收撚了微笑,淡淡問,“怎麼了,你有事要告訴我?”
婉婉僵硬的點點頭,張口道,“哥哥,你是不是當上商會主席了!”
兆麟眼眸一低,泠然的看她,道,“你問這個幹涉麼?”
“是不是啊?”婉婉音調微高。
“是,”兆麟雙臂一環,挑眉看她,“怎麼了?”
“那哥哥你是站著那邊的?”婉婉瑉瑉嘴,眉角微蹙,“是洋人,還是中國人?”
兆麟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無風無雨的聲音說,“我站在商人這邊。”
“哥哥,”婉婉幾分氣惱,道,“我們學校今天有人自殺了,是因為他給洋人行裏的做工的父親被洋人活活打死了,可是政府沒管,商會也沒管。”
兆麟沒有說話,挺拔的身姿順勢坐在身後的沙發上。
“哥哥……”婉婉見他一臉的淡漠,好似沒有聽見,重重的叫他。
“這跟你有關係嗎?”兆麟身子微微後傾,薄唇一動,擲出一句。
婉婉一凜,不可思議的看他,喉間滾燙,她尖聲叫道,“這是一條人的性命。”
兆麟黑如曜石的眼眸暗暗閃著光亮,卻冷著臉沒有說話。
婉婉瞪大了雙眼,隻見他微微動著自己的手指關節,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如同隱約是魔鬼的輪廓,找不出一丁點的憐惜痕跡,一陣寒流淌過,她冷的有些顫抖,如冰的話語不禁脫口而出,“這是一條中國人的性命。”
兆麟舉目望著她,隻見婉婉毅然倔強、嚴寒如刀的眼神割在自己肩上,他冷冷道,“天晚了,早早睡。”說完這話,他直直的站起身來,作勢要離開。
婉婉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高聲道,“我知道您將西南部的臨安煤礦讓給日本人開采……”
兆麟腳步凝住,扭頭隻見婉婉微紅了眼眶,她顫抖著聲線說,“我知道哥哥您將本省最大規模的臨安煤礦讓給日本人,我一早就知道了。”
兆麟嘴角一沉,“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
婉婉心間酸楚,眼睛蒙上了水霧,拽著他的衣袖的手微微顫栗,“怎麼不該我關心,我是個中國人,這是我們中國人的地方,何時輪到日本人撒野了!”
模糊的眼睛望著沈兆麟,婉婉看不清他的麵色卻感覺到他漸漸陰寒的氣息,她不在乎也不管不顧了,隻想將心裏的疑問一瀉而出,哭著說,“我知道你是財政廳廳長,聽上麵的指示,與外國人做買賣是必然的,護著他們也是可能的,雖然別人都說你不是什麼好官,我都沒有理會,可是,哥哥,你是真的這樣狠心嗎?真的可以這樣不管不顧自己同胞的死活嗎?你是真的這麼……”
\"這麼什麼?\"沈兆麟迫人的眼光好似要將婉婉臨時處死。
婉婉的眼淚肆意奔湧著,這麼什麼?這麼賣國求榮?這麼崇洋媚外?這麼泠血無情?這麼沒有人性?她說不出口,他是她的哥哥,她的哥哥!這些話回旋在她的喉嚨,徘徊在她的舌尖,奔騰在她的血液,卻怎麼也吐不出來,她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