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靜靜地被他抱著,素秋覺得自已就像是隨風飛了許久的殘草,孤獨了許久,絕望與希望了許久,竟找到了停泊的理由。這個陌生的懷抱傳來灼熱的溫暖。本能的,素秋原本無力的下垂的雙臂緊緊的抱住了他。
拉開轎簾,少卿心裏猛的一震。瓢潑的大雨中,素秋一身青衣呆呆的坐著。薄薄如秋蟬翼,一折便要斷去;輕輕如蛛絲,一捋便要散去;清清如青煙,一揮便要散去。一雙眼睛隻是盯著地麵,似是無神,中間卻又有惆悵在蕩漾。海棠花式銀簪落地,素秋正如這海棠花上忘記了怎麼飛的蝴蝶,被打濕了翅膀,原本就是極柔極薄的翅膀,在這肆虐的大雨中,隻能無力的受著打擊,掙紮已是沒有任何用的。
\"素秋,素秋,你別難過……他……我,有我就好,我會對你好的。\"少卿的一顆心幾乎就要跳出來了,模模糊糊的說著自己的心思。看見這個樣子的素秋,少卿沒來由的抱住她,她不是不記得了嗎?為什麼還會難過?為什麼到這裏還是會難過?
隔著濃濃的水霧,素秋恍然的看著他,隻見他的精致的輪廓在自己眼裏如夢似幻,耳旁猝然飄起些零零碎碎、斑駁陸離的畫麵,也是在這個地方,先是一個男孩背著一個女孩走過,然後是一個女子叢身跳入湖中,伴著青梅竹馬的笑聲,混著絕望決絕的苦聲,如遠鍾錚錚穿通周遭亂七八糟的呼喊聲直直的踏在她的耳旁……是誰?他們是誰?為什麼素秋無端端的眼淚奔騰不止,一個心拉扯腐蝕一般的痛,腦海一片混亂,眼瞼似有千斤,她想要清醒卻反而漸漸喪失了意識,投入一抹黑暗中。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睜開眼睛時,已是在自己的房間了。屋外雨還未停,仍是瓢潑的下著。這屋子原本就是舊式冷色調的白牆灰地,成親的第二日,素秋就叫人將那喜慶的嫣紅顏色撤去。這屋子的擺設是極簡單的,原先素秋未嫁過來時是柳少卿的房間,雕花鏤空的紙窗戶朝北麵開著。雖是白日,天因是陰著隻略有昏黃的光 ,平日裏就顯得冷清,在這種時候越發顯得淒涼了。
窗子本是緊閉著的,卻也擋不住那一絲絲的涼意透過沁了進來。素秋下意識的收緊了被子,雙手觸在這棉絮被褥上一絲絲的暖和,喉間幹澀,她瞅了瞅桌子上的茶具,撩開被子,走下床去,剛剛走了沒幾步,便覺著頭暈目眩,腳下發麻,在向前,就一步懶似一步了。
‘咯吱’的一聲,門開了,素秋轉過頭去看,隻見雪雁端著飯食一隻腳正踏在門沿上,正是要走進來……“小姐,”雪雁驚叫了一聲,急步走到桌邊放下端盤,繼而到她身邊扶住。聲音沙啞著,卻掩不了喜悅說:“太好了,您終於醒了,昨天我被您和姑爺嚇死了。”說時眼圈紅紅的。
“傻瓜”素秋淺笑著,心裏一絲絲的暖。由她扶著走到桌邊坐下,“雪雁,我渴了,幫我倒杯水。”
“嗯”雪雁答道,音調裏臉上蕩漾著笑意。撿杯子遞到她手中,說:“您何時起來的,我見您一直睡著,琢磨著怕您起了餓,就去給您端吃的去了,不想竟一小會,您就醒了。”
“嗯,我倒真是餓了。”聽她這樣一說,素秋的胃竟不安分的抗議了。下意識的往盤裏看去,是一碗桃花粥,稠如玉石的白與淡淡的桃花紅伴在一起,恰似女子情竇初開的麵頰。春風不識桃花麵,竟把佳人作桃花。平日裏,本是見慣了不覺著好看的,今日卻越發誘人。這粥還是熱的,不斷地冒著煙,淡淡的香氣飄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