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可好?恍惚間,素秋眉宇間糾結,說好,卻隻是有名無實的夫妻,說不好,他又是那麼溫文爾雅的男子。
“他待我好。”素秋抿抿嘴,心裏一片淩亂,這感覺是真是假,連自己都不知道。
“竟是這樣?”母親驚異的看著素秋,停了幾秒,竟出人意料的問道,“你愛上他了?”
“母親這是什麼話,既然嫁給他,怎能不愛。”素秋不禁脫口而出,些許是愛或者是不愛。但此刻昔日端莊的母親竟問得這樣不合禮數與常規的問題,不禁讓素秋生出疑惑。
“素秋,”不知是哪來的力氣,母親的雙手竟緊緊地抓住了素秋瘦弱的雙肩。忽然變了個人似的,用一種從未出現過的眼光盯著素秋,那是一種比寒風還冷的目光,就這樣直直的盯著,盯得她渾身發涼,心不覺的一緊。素秋隻覺得母親似是要宣判什麼似地,末了竟說,“你,不可以愛他 ……”
“您說什麼……”素秋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隻覺得頭暈目眩。耳裏是坍圮的古老禪寺裏銅鍾被擊打的久遠的嗡嗡聲。
“你,不能愛他,”母親一字一句,斬釘截鐵的說。
“為什麼,母親”,素秋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問:不僅僅是這句不能愛她;還有父母對她自小渴望的卻從來不能的愛;父母將她嫁與一個將死之人的無情的背叛與出賣。為什麼,能告訴我麼?
“素秋,我們對不起你,”母親此時也隻是哭,哭的這般心碎,“我們本認為你不會愛他的。”
“到底是什麼意思?”素秋直直的盯住了自己的母親,為什麼各個人都是如此古怪,到底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自己, 這一刻,她道不出的心急心亂,如同是陷如棘刺林中,隻是寸步難行,既然認為不想她愛上柳少卿,又何以讓她嫁給他,“母親,到底怎麼了?能告訴我嗎?”
“素秋……”母親不敢看她,目光不斷的躲閃,眉宇間,布滿的是糾結和憐惜,卻隻是斷斷續續的說,“不能。”
“不能!”多簡單的兩個字啊!素秋冷冷一笑,心口暮然堵上一塊千年大石,身體有些無聲的刺痛感,她說, “母親,您可以出去一下嗎?我累了,想休息。”
母親呆呆的看著姚素秋走到床邊,繼而側身朝內躺下,心生不忍,不假思索的伸出枯槁的手,僵硬的懸在空中卻又始終沒有阻攔她,隻是悵然道,“那你好好休息……”
門咯吱一聲響,素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卻也不曾回頭。
五月未過,每日不間斷的是淫淫的清雨,天空一貫是灰蒙蒙的。像是抽旱煙的老煙槍,吐出的煙霧,倒不是熱,隻是悶悶的讓人說不出的心裏不舒服不暢快;又像是裹上了一層灰撲撲的粗麻布,時不時的有雨滴衝破這壓抑的束縛,卻也不成形狀的打在地上。
食過午飯,天空如同破了口子的舊衣服,雨就從這些破口子裏湧了出來,暴雨傾盆而至。
這對夫妻便要回家了,姚家也不做挽留。因是舊說:歸寧,日落之前一定要回到男方家裏,如此比較容易生男孩。如此大的雨,柳家雖不算太遠,也得早早地走。雖說當時,大清王朝已是破滅了好些年,西洋的新潮觀念也漸漸傳入,但是在許多地方舊觀念根生蒂固,正如《石頭記》裏探春說:“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可是古人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柳家正是新舊世界轉換時期的矛盾體。說柳家是典型的舊式家庭,不為過,然就是這個舊式家庭,卻也“時髦”了一番,不知何故,這柳家卻送其次子留洋,這柳少明少時留學國外,正巧就是在素秋嫁入柳家之前不久,剛剛學成歸來,算是個喝過洋墨水的“文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