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又補一句:“還在地上。”
蕊兒氣的直跳腳:“去撿呀!你這個榆木疙瘩!”
封嶽抬頭問:“老爺府衙會丟東西嗎?”
蕊兒不懂他為何這樣問,插腰道:“當然不會!你當這是什麼地方。”
“封嶽隻受命於宋少,撿手帕這種粗野之事自有人做!”
蕊兒受挫,主子也不光彩,更何況還是李婉兒的手帕?她終於走上前去。若是往常,她隻盈盈一站,那些男子立即軟了腰身。再看封嶽,人家瞥了她一眼,一甩袖子,徑直走了。
話已說盡,可不該走了?
李婉兒哪受了這種輕辱,也不管什麼身份,直跺腳道:“你撿起來能死呀!”
封嶽仍不回頭,隻動了動衣袖。鬼使神差,屋內那方帕子竟輕然飛起,如似雪蝴蝶,在微微躁動的風中盈盈落入她手中。
至此,李婉兒如瘋了一般,日夜守在窗口,盼著那扇宅門現出那抹身影闖入她眼簾。
可惜,一連五個月,她再也沒有看到他。
一個月有三十天,一天十二個時辰,一個時辰八個時刻。對一個動情的女子來說,天下一刻,於她一年。
這時,宋玉卿也明白了,難怪有一段時間,他一去李府,一向冷麵的李婉兒總會在第一時間跳出來,噓寒問暖,殷切囑咐他愛惜身體,凡事切莫親力親為,該放手時要放手。他詫異了好一陣,原來是這個緣由。
在李婉兒朝思暮想的期盼中,封嶽仍舊沒有出現,縣衙卻謠傳出宋李兩家將要聯姻的消息。
李婉兒急了眼。倘若嫁於他人婦,也便罷了,偏偏還是封嶽的主子。近水樓台,她一定會毀了李家和封嶽。
李婉兒一刻也坐不住,帶了蕊兒連夜趕到封家。等到半夜,他才一身疲憊的回來。
封嶽一看坐在裏屋的李婉兒兩人,不認識。再看看周圍四壁,自己家。再看看李婉兒,還是不認識,再看周圍,確實是自己家。
李婉兒早已明白,原來他從未將自己放在心上。一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流傳千古,卻又包含了多少癡情人的血與淚。李婉兒眼中卻無淚,滿目淒涼瞧著他,把那帕子甩到他麵前:“還認得它麼?等你想起來了,我再來。”
又過了半月,封嶽仍音信全無,李婉兒一咬牙,再次屈尊寒舍。這次封嶽先開口道:“姑娘你是不是投親來了?這房子的舊主人回雲南去了。”
李婉兒仍舊沒有淚,她隻咬著嘴唇,白齒紅唇,血跡斑斑。她抽出封嶽手中白帕,顫聲道:“婉兒祝公子早遇佳偶,子孫滿堂!”
封嶽麵無表情道:“多謝。”
李婉兒轉身欲走,身後傳來封嶽的自言自語:“不過婚事我倒真沒想過。”
李婉兒一腔幽憤,轉身撲了上去,封嶽卻“哐”一聲關了門。
屋外,李婉兒默立良久。
雨驟落,長風起。蕭瑟飄零,似人飲泣。
李婉兒大病一場,昏迷間總是問蕊兒:“外麵...雨停了麼?”
蕊兒每次都哭著回答道:“小姐您忘了他吧!”
又過了一月。李婉兒漸漸康複,人卻瘦了一圈,眼神黯淡也失了少女的光彩,天天坐在花園發怔,倒再也沒提起封嶽。
蕊兒滿心歡喜,以為小姐情劫已過。直到一天,李婉兒遇到宋玉卿,突然全身一震,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搖搖晃晃便出了門。
輕車熟路,靜候家中。月上柳梢,燭光搖曳,封嶽才步履蹣跚的推門而入。
他看到屋中多了一人,卻平靜的很,搖搖坐在李婉兒身邊,大口喝著手中的剩酒。
誰也不曾說話,燭影搖曳,沉默間映著兩個孤獨的身影分分又重重。李婉兒隻含笑看著他,等他飲完了才道:“你可是記得我了?”
封嶽這才發覺屋中還有一人,他費力看了看對方,一臉茫然。
絕望之人,怎能再添失望?
李婉兒仍舊是笑:“你是那位投親的姑娘。”
封嶽醉眼朦朧,盯著李婉兒看了半晌,隻怕此生他從未這樣認真看她:“你不是。她比你好看。”
大病初愈,李婉兒形容憔悴,自然難複無憂少女時的風采。李婉兒從未落下的淚驟然從幹澀的眼中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