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如淨水投石激起千層波浪。阿七不容她們開口,又道:"此人是敵是友,一時之間很難判斷。大家對他如待平常即可。凡事切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羅伊又握緊了彎刀道:"我殺了他,豈不是快刀斬亂麻省得麻煩?"
阿七搖搖頭,殺了他固然簡單,可兩國大戰將近,宋元真宋元帥卻大開城門,允許任何人進出。阿宜蘭為探虛實,不能不派人前來。如果宋元真足夠聰明,每個客棧一定會有他的眼線。倘若喝茶的少年和宋元真有關,殺了他,隻會暴露自己的身份。阿七暗自思忖:以後行事需格外謹慎,摸清那少年底細之前,切莫被他摸清底細。
阿七抬頭又問:"掌櫃沈複懂得彝蘭語,你們說話時是否已經暴漏了你我的身份?"
眾人對視了一眼,紛紛搖頭道:"屬下進邊城之前,即謹記姑娘的教誨,不敢怠慢。沈複隻知你我是買賣毛皮的普通商客。這樣的商客,每個客棧都有,他應該不會懷疑。"
阿七並未放鬆,問:"沈複還知道什麼?"
四姐妹中的二姐宓西兒回答道:"他還知道咱們一行八人,隻有外出未歸的魯魯達和韓良懂得漢語。"
阿七眼睛一亮,道:"好!你們必須記住的第二件事是:以後無論何時、何地、何情、何景,即使事態緊急,也不要期望我解說任何漢人的話,眼睛連看都不要看我,即使無外人在場。你們一定要忘記,我,也是一個懂漢語的人。"
當一個人知道別人聽不懂他的話時,他會很有安全感,他的警戒也會降低,他說的話反而會增多,當然,無意之間暴露的秘密也會不少。
見到眾人點點頭。阿七又開始說第三件事:"一個做皮毛生意的商人,如果不知道皮毛的價格,豈非可笑的很?"
羅伊接道:"你也太謹慎了!又沒有人問咱們價錢,怕什麼?"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她們已來客棧三天,她們從未有過訪客。因為身在敵巢,沒有朋友可言。
離午飯的時間還早,也不會是夥計、掌櫃。四姐妹中的老大阿香雅不由按緊了刀柄,冷冷道:"誰?!"
"是我!掌櫃沈複!"門外響起一個老者恭順低眉的聲音。
阿香雅沒有動,隔著門又道:"什麼事兒?"
老人又道:"林公子聽說小姐正好也是做皮毛生意的,所以想交個朋友,談談價錢,這才請小老兒做個中間人,從中說合說合。"
來得好快!
阿七當然可以拒絕他,但是拒絕又沒有足夠的理由,因為她來邊城,即是以商客的身份;她不能拒絕,可她偏偏還不知道毛皮的價格,請他進來,隻會穿幫。
阿七看了一眼眾人,羅伊已開始拔刀,四姐妹已開始流汗。
"小姐有請。"阿七卻打開了房門,換作一張笑臉。
沈複眯著眼睛也笑了。他已到古稀之年,常年彎著腰,早已分不清是習慣還是駝背。沈複還有一子沈興,父子兩人共同支撐著這家客棧。這家客棧不是邊城最大最華貴的地方,卻無疑是生意最好的地方。因為彝蘭、大周還沒僵持之前,邊城一直是兩國互通有無的商地,而沈複通曉彝蘭語,生意自然寬廣很多。
沈複反而後退數步,請林子騰先行。他一向知道自己的身份,這大約也是他的經商之道之一。
林子騰頷首從容而入,目光一掃,這屋中的布置擺設已入眼底。這是一間寬敞華美的大屋,檀木為桌,帷幔為帳,瓷器精美,窗欞精巧,在西北邊陲之地,這樣的房間已然不多,當然這樣的房間價格也不菲。
而且羅伊、阿七還帶了四名仕女,四張嘴,看來她們也不一定很缺錢,也不一定非要冒著生死之險,潛入邊城做這皮毛生意。
林子騰先向羅伊拱手而拜,不經意似的笑道:"看來皮毛生意果然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在下來邊城也是來對了。"
他說的自然是漢話,羅伊當然不懂。她早已忘記了阿七的囑托,下意識的看向阿七,等待著她的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