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洪武三十年二月,這一天應天府貢院門前人頭攢動,議論喧嘩。這一天是“丁醜科”會試杏榜發布的日子,十年寒窗無人知,一舉成名天下聞。從全國各地來的考生都在這裏圍觀,希翼自己的仕途。有上了榜的大喜過望的考生,眉開眼笑,神情舒展。也有那些落榜的士子,愁眉不展,神情落寞,下一次又是三年之後的事了。
福建閩縣營前考生陳安擠在人群之中,他十七歲參加科舉童生試取得第一,十八歲參加鄉試取得第三,今年十九歲,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擠到那張榜前,這時他在那張榜上的前麵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一名宋琮,第二名陳安。考取貢生已經不錯了,看到是個第二名,心裏卻想:要是第一那該有多好。他家出身寒門,父母是耕田種地的農民,可是他天資聰穎,這才被父母寄於厚望,希望能考取功名,博得個家世富貴。陳安果然不負眾望,三年內連科升登,拜師侍講戴彝,今次考取第二,也算是對老師的報答吧。
正自躊躇,忽被一人拍了拍肩膀,回頭看時,卻是江西泰和的宋琮,杏榜第一人是也,宋琮今年三十一歲,其人生得寬眉闊目,因宅心仁厚,在京城考生中交遊廣泛,甚得士子讚譽,一個月在京城的時間,陳安與他算是熟識,這時見他春風得意,眉宇間滿是喜悅之意。
“安仲兄,對這個結果可否中意?”
陳安笑道:“未若兄台之高遠菁秀。”
宋琮道:"連日書考勞累,今方得片刻舒逸,陽春三月,杏花正開得美麗,約好幾個人,咱們同遊秦淮河吧,在京城一月已足,還沒時日好好看一下應天府的風景哩!”
陳安道:“這個主意不錯,隻是那幾個人到哪裏尋來?“
宋琮道:”江西吉安尹昌隆,浙江會稽劉諤,俱是文采風流的,今次也上榜,剛才我還見著,這會想是回住所“連升店”了吧。我們一起去找他們吧。”
陳安應諾,於是二人興高采烈的攜手去找“連升店”,應天府都市繁華,轉過幾條街道,尹昌隆,劉諤住的連升店望眼在即。
尹昌隆今年二十八歲,劉諤今年二十五歲,因都上榜,俱是春風得意,聽到這個建議,一拍即合。四人信步走到秦淮河畔,租了一隻很小的畫船,那畫船上隻有一個艄公,一個歌女,一個侍人,另有部分酒食,以供遊客一應消度。眾人問起,三人原是應天府周邊農家人,艄公名喚周良山,侍人是他老婆朱益喜,女兒年方十七,閨名周汐蘭,因彈的一手好琵琶,於是棄農從商在河邊做起了畫船生意。
陳安打量那位年輕少女,見她膚色白皙,鼻邊微有瑕疵,容貌頗有秀色;不禁向周良山道:“船家女兒如此年幼,怎舍得她出來賣唱?”
周良山道:“地主威逼,農地入不敷出,這才想起做畫船生意,這個女兒雖年幼,也就苦個一兩年,等攢夠錢就將她嫁於好人家。”
當下四人擺起酒桌,叫了些花生,臘肉,細肉,杯盤觥籌,談笑間,艄公已蕩起了槳。
這隻小船於是開始穿過應天府,那時正是下午光景,秦淮河兩岸華棟屋舍,垂柳風花,過往人家,來往遊人,都映入了遊客眼簾。
這時隻見那歌女周汐蘭轉撚幾下琵琶,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
《望海潮》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一曲唱罷,四人不約而同鼓起掌來;劉諤家出名門,不免有些公子哥的習氣,此時他手拿折扇,兩眼微醉,調笑道:“姑娘好歌喉,能再為我們跳個舞嗎?”
周汐若臉露羞色,靦腆道:“小女子隻管唱歌,不會跳舞,還望公子見諒。”
尹昌隆醫世出身,人也頗為正直,出聲道:“這位姑娘身世悲苦,劉兄就不要難為她了。”
宋琮道:”今天天公作美,又是大喜之日,我們四人不就眼前特景連,連個酒令詩吧。我來開頭。”當下喝下一杯酒,站起來踱了幾步,因緩緩吟道:
“題名杏榜意何為?”
尹昌隆喝下一杯酒,接道:“家國天下酒一杯;”
劉諤喝下一杯酒,接道:“他朝功業有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