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笑春卻毫無睡意,獨自坐在椅子上,雙手抱於胸前,望著屋頂的藻井發呆。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憐雪遠嫁之時的幕幕情景。憐雪時而恬淡,時而哀戚的麵容;散落衣襟的清淚;嗚咽難言的聲音……無不如利刃一樣翻攪著梅笑春的心,一陣陣摧心剖肝的疼痛讓他幾乎不支。
“雪兒!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禦園的靜軒裏,憐雪合著眼睛,靜靜地臥在華衾裏,秀眉緊蹙,似乎在想著什麼。鄭氏和靈痕看在眼裏,疼在心上。若不是親眼所見,任是誰也無法想象眼前憔悴憂傷的少女,曾經那麼活潑,那麼爛漫。
夏戀悄悄進來,向偷偷抹眼淚的鄭氏和靈痕使了個眼色。鄭氏會意地和靈痕帶著宮婢出去了。夏戀輕步走到憐雪的床邊,輕柔地掖了掖她身上的華衾。拿過她的玉腕,凝神為她診著脈。憐雪微弱的脈息透過已經幹澀了許多的肌膚傳到夏戀的指腹,她修長的娥眉隨著憐雪脈息的蠕動漸漸鎖緊。
“姐姐!我還有幾天時間?”憐雪忽然幽幽地問道,聲音已經沒有了昔日的銀鈴般的清脆,虛弱中帶著幾分黯啞。
夏戀鼻翼一酸,幾乎落下淚來,連忙說:“有姐姐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憐雪緩緩睜開了失神的秋水,淒然一笑,說:“多謝姐姐!隻是——我累了!”
“憐雪!”夏戀緊緊握住憐雪的手,微微有些哽咽地說:“我知道!可你……你才十七歲啊!”
憐雪輕輕搖搖頭,淡然地說:“十幾年前如果不是巧遇娘親,隻怕我也不可能長大成人;去年如果不是巧遇姐姐,我也已經成了孤魂野鬼。我已經白白撿回了兩條命,上天待我不薄了。不僅讓我得到了娘親深深的疼愛,還讓我結交了姐姐這樣的知己好友,我今生無憾了。這世上也隻有姐姐知道我,我有一件事要托付姐姐,請姐姐免為其難答應我。”
夏戀勉強忍著淚,點著頭說:“妹妹說吧,隻要我能做到的,我就是豁著性命也替你去做。”
憐雪感激地看著夏戀,疲憊地微微喘息了一會兒,緊緊抓住夏戀的手,說:“姐姐是知道的,我的身子至今還是清白的。古魚國的王室遠比我想象中齷齪的多,我不想被他們的齷齪玷汙。我死之後,姐姐千萬別讓我留在這齷齪的地方。”
夏戀看著憐雪,遲疑片刻,堅定地點頭,說:“妹妹放心!我一定帶妹妹離開這裏。”
憐雪蒼白的臉上掠過欣慰的笑容,有些愧疚地說:“我知道,這件事讓姐姐為難了。以我現在的身份,他們是不會讓我離開的。”
夏戀心頭大痛,又怕憐雪看見傷心,連忙將所有的心疼和悲傷壓在心底,輕輕搖頭說:“不為難!我自然有辦法帶著妹妹離開這裏,妹妹放心就是了!”
“謝謝!”憐雪疲倦地再次合上了雙眼。這幾天她感覺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倦乏,說不上幾句話就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