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天堂都有眼
非常經曆
作者:王寶國
一、神秘的眼睛
“七·一三”案件偵破半個月後的一天黃昏,顧小北隻身悄悄出現在了D城火車站。他上身套了件藏青色T恤,腳蹬一雙淺灰色夏季涼鞋,手裏拎一隻半新不舊的棕褐色旅行箱,怎麼看,都不像是C城進出口貿易公司的高級白領。
顧小北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就是要把自己雪藏起來,藏進茫茫人海,讓那個於老大無所適從,即使他有獵犬一般靈敏的鼻子,也休想嗅到半點關於他行蹤的蛛絲馬跡。
他的休假是秘密進行的。除了公司老總沒有人知道。即使老總也僅僅知道他在休假,並不知道目的地。
當他來到吉祥旅館時,撩人的夜色裏已辨不清人的模樣。他向四周看了看,確信沒有人跟蹤才走了進去。
賓館裏彌漫著一股潮濕黴腐的味道,好像掛了一條巨大的無數人擦過臭汗的發酵的毛巾,“賓至如歸”幾個字隨著牆粉的剝落變得麵目全非。他說要一個單間的時候,一個雞窩頭的女人說,五樓有一個,你要是不嫌棄就去。交押金時,那個雞窩頭女人將錢舉到眼前反複看了看,又用手摩挲了一陣子,這才將鑰匙丟出來。
五樓有三間房子,除了一個單人間,還有兩間是雜物間。打開房間,顧小北被一股刺鼻的黴味嗆了個跟頭。他想打開窗子透一透空氣,卻發現窗子的合頁壞了,窗子也有些變形,用力一推,“嘩啦”一聲,窗框的橫木掉落了一根,在樓下發出叮當的響聲。盡管空氣汙濁,可是顧小北夜裏睡得很香。自從接到那封恐嚇信後,他還是第一次睡得這麼踏實。
如果不是那封信,他本來打算過兩年再休假的。那時,女兒顧小飛已經完成高考,正好可以一起出去見見世麵。可是,於老大的恐嚇信使休假變得急迫起來。半個月前,也就是C城“七·一三”案件三名犯罪嫌疑人被抓之後,顧小北像往常那樣去公司上班,一進門就看到了那封信。信是從門底縫裏塞進來的。那是一個淺褐色牛皮紙信封,沒有收信人和落款,打開後裏麵是一張打印的便箋紙。信的內容很簡單:管了不該管的閑事,就要付出代價。下麵是三個殺字,殺字後麵拖著三個大大的驚歎號,像三把鋒利的匕首,落款是於老大。看完信,顧小北覺得脊梁像被冰水猛地激了一下,冷汗唰地冒了出來。
於老大這個名字因為“七·一三”案件在C城已經家喻戶曉。隨著這個殺人團夥的大部分落網,隻有為首的於老大成了漏網之魚。令顧小北哭笑不得的是,這個於老大竟然把警察偵破的功勞記在了他的頭上,發誓要追殺他。
也許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想躲也躲不過。比如C城的“七·一三”案件,偏偏就發生在他住所的對門。死者是一男一女,都是大三的學生。顧小北住302,他們住301。兩個人是暑假住進來的。每次到小區來,他們都開著寶馬車,顯得很張揚,引起許多人的側目,眼神裏透著羨慕與嫉妒。有一次在樓道碰上了,那個男孩還衝他笑了笑。他們好像隻是晚上來這裏,大概下午六點鍾來,帶著一大堆吃的喝的,早上七八點鍾離開,走時總要手挽著手,十分親密的樣子。
顧小北很忙,從來沒有注意過對門的事。直到那天早晨,他準備去公司上班,被兩個警察攔住才知道出事了。報案的是死者的同學,他們本來約好早上八點鍾去野餐的,那位同學很準時,八點就到了,看到寶馬車停在樓下就上樓敲門。敲了許久沒有開,男孩覺得不對勁,就找人打開了門,一進門便聞到一股血腥味,打開臥室的門,發現兩個人死在了床上,身上隻簡單地蓋了一條毛巾被,他們的臉色煞白,好像血都流盡了。那個同學“媽呀”一聲跑了出來,哆哆嗦嗦報了警。
警察趕到現場後,看到男孩的右手握得緊緊的,好像攥著一根救命的稻草。掰開手一看,居然是一個遙控器。除了幾個淩亂的腳印,犯罪分子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破案線索。
查驗完現場之後,那個矮一點的警察問顧小北,夜裏有沒有聽到什麼異常的聲音,比如喊救命什麼的。顧小北搖了搖頭說沒有。矮個的警察說,你再仔細想一想。顧小北說,聲音倒是有,有時夜裏會聽到兩個人大叫。
怎麼個叫法?高個子的警察拿了筆準備記錄。顧小北趕緊說,這事不用記,就是很快樂的喊叫,結過婚的人都知道。警察一聽就把筆放下了,問還有沒有別的?顧小北說,沒有了,他們白天不在,隻是晚上才來。警察合上筆記本起身告辭。出門時,高個的警察唰唰寫了個電話號碼撕給顧小北,說如果想起什麼,就打這個電話。顧小北送兩個警察出門時,看到兩具屍體裹了白布被抬下了樓。樓下已經圍了不少人,那個報警的男孩臉色蠟黃,目光呆滯,好像挨了一記悶棍。
被殺的是C城礦業集團大鱷佟老板的獨生子佟樂。女孩是他的大學同學,老家是外地的。她的父母還不知道再也見不到女兒了。案子很快就定了性,這是一起搶劫殺人案,典型的圖財害命。佟樂和他女友住的房子在警察走後就封了。警察走時帶走了佟樂手裏緊緊握住的遙控器,還帶走了一張碟片。
出了這樣的事,小區裏的人議論紛紛,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有錢就瞎胡鬧,不瞎胡鬧也許不會丟了命。因為這起命案,家家戶戶膽戰心驚,心裏充滿了恐懼。
不過,警察的破案效率出奇地高,不到三天,這件轟動C城的搶劫殺人案就宣告偵破。據說,警察很快就獲取了犯罪嫌疑人的照片,並通過互聯網追逃,把通緝令下到了全市和周邊的縣區。嫌犯還未來得及轉移,就被警察堵在了一家小旅館裏。除了為首的於老大僥幸逃脫,其他三人均被抓捕歸案。
據嫌犯交代,他們早就盯上這個開寶馬車的公子哥了。原本他們隻是想要錢,並不想殺人。他們還是孩子,嫌犯一亮刀子,他們就害怕了,男孩乖乖掏出了兩張信用卡,並說出了密碼。就在嫌犯要走的時候,也許是男孩覺得在女孩麵前太栽麵子,就說,你們拿了錢也不會有機會花。是嗎,於老大笑了起來。見於老大不信,佟樂說,不信?有一雙眼睛盯著你們呢。你們前腳走,後腳警察就會找上門。說完,佟樂眼睛就瞟向了天花板。
於老大拍了拍他的臉道,小朋友,你不說話,也許什麼事都沒有,你一說話就把小命丟了。記住,不要亂說話,有些話藏在心裏它是秘密,說出來就成了殺人的刀子。佟樂一聽慌了,趕緊求饒:大哥,我是說著玩的。大哥,我還年輕,要不,我給你錢,多少都行。我爸可是億萬富翁,開煤礦的。聽到此,於老大冷笑了一聲:憑最後這句話,也不能留下你。
盡管殺了佟樂,可是真應了佟樂那句話,就好像真有雙眼睛在幫助警察破案。案發的第三天,警察將他們圍在旅館時,信用卡上的錢隻有一張取了出來,另一張還沒來得及取。他們本來是想當天就坐車遠走高飛的,可是,到了這家小旅館,幾個人都不同意了,說還有一張卡沒有取算咋回事。第一張卡上是三萬,說不定第二張會多些,趁警察還沒發覺趕緊把錢取出來。他們不知道警察早就發出了通緝令。於老大說,你們在旅館裏哪兒都不要去,我先出去看看動靜。於老大走後,一個叫小北風的閑得無聊就離開房間去跟旅館的服務員聊天。服務員覺得這個小北風麵熟,一下子想起了網上劫匪的照片,就不動聲色報了警。
案子雖說破了,美中不足的是,讓那個於老大跑了。警察表示一定要乘勝追擊,盡快把於老大捉拿歸案。
《C城晚報》對“七·一三”案件的偵破經過進行了詳細的報道。人們看完報紙,立刻想到了顧小北。關於顧小北眼睛的傳說又被人們從記憶深處挖了出來。
那雙神奇的眼睛,除了顧小北,還能有誰呢?一定是顧小北的眼睛幫了警察的大忙。不然,靠警察那麼爛的破案能力莫說三天,怕是三年也未必能破案。二十年前,顧小北幫助警察破的一樁大案又浮出了人們的記憶。那是C城破獲的最大一起販毒案,接到線人報告後,在C城火車站,緝毒警察將犯罪嫌疑人帶離了檢票口。警察反複檢查也沒有發現問題,正準備放行時,一旁協助偵察的顧小北那雙像X光一樣的眼睛看出了異常。警察將那個人帶到了審訊室,那家夥還故作鎮定。等警察給他喂了催瀉的藥物,他再也堅持不住,將藏在直腸的毒品屙了出來,居然有二百多克,都是高純度的海洛因。破了那起販毒大案之後,顧小北的眼睛就漸漸失去了特異功能,有好幾次都貽誤了戰機。本來,C城公安局是想招他進入特警隊的,人們對他特異功能的消失感到十分遺憾,也就隻好作罷。後來,在警方的幫助下,他到了現在的這家公司。他對經商很有天賦,輔佐公司老總談成了幾筆大生意。十幾年的工夫,他就成了公司營銷部的主管,成為一位人人羨慕的白領。如今這樁命案這麼快就告破,肯定是顧小北眼睛的特異功能又恢複了。你看多麼巧,死者正好跟顧小北住對門,顧小北的眼睛看透那扇防盜門還不是小菜一碟。有一個網友還在網上對顧小北的特異功能大肆渲染了一番,上麵還配了他的大幅照片。
同事們看完網上的文章都說,顧小北你太牛了,這樣的本事怎麼不跟哥兒幾個露呢?如果那幾個劫匪知道你顧大本事在此,肯定要悔青了腸子。辦公室的兩個女同事下意識地把自己的兩腿並攏起來。顧小北說,瞎猜,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現在我的雙眼除了沒戴眼鏡,跟你們一個樣。
二、恐怖的假期
顧小北像往常一樣上下班,絲毫沒有想到危險會降臨到自己頭上,直到見到於老大那封恐嚇信。開始,他以為這不過是朋友間的玩笑。因為工作和業務上的原因,他認識的朋友很多,官場上的、生意場上的,三教九流不下百十個。他拿出手機試著給幾個朋友打了電話,寒暄幾句後,就委婉地問有沒有給他寫過一封信?朋友都說沒有,還開玩笑說,都啥年代了,還寫信,是不是小秘給你寫的情書?你可要小心點,這可是糖衣炮彈呀!後來,他又把電話打給他在C城的同學古小學。古小學是很愛開玩笑的人,平日裏聚會時,他總要講幾個讓人笑痛肚皮的笑話。可是,這一次,古小學堅決否認,說顧小北,這樣的事可開不得玩笑,打呀殺呀的,是能開玩笑的麼?
確認不是朋友的玩笑,顧小北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當天下午,他就向總經理提出要休一次假。他提出休假時臉色蠟黃,頭上冒著虛汗。總經理二話沒說,拿起筆就在他的休假報告上簽了字。總經理明白顧小北對於公司的價值。這幾年其他公司的生意都不太景氣,隻有顧小北這個經營部的業務主管接連做成了幾單大生意,穩住了公司的陣腳。總經理看了看他那張蠟黃的臉,心疼地說,顧主管是該休假了。他來回踱了幾步說,想去哪兒都行,花多少錢公司報銷,半個月不夠的話,還可以延長。
顧小北差點把自己遭到恐嚇的事說出來,最後,他還是把話咽了回去。畢竟這隻是一封打印的信,一張紙,又能說明什麼呢。
休假報告批下來之後,顧小北就開始著手休假的準備。他先把需要交代的工作詳細列了一下,裝進一個信封。沉思了許久,他又撕下一張信箋紙寫了起來。寫完之後,連同兩張支票一同放進了一隻精致的袖珍密碼箱。這是他留給妻子和女兒的。本來這些事是可以晚一些時候交代的,可是,人有旦夕禍福,還是未雨綢繆的好。他這個圈子裏就有三個副總英年早逝,年齡都跟他差不多,其中一個比他還小兩歲,何況,他現在還受到那個於老大的威脅。想到這裏,顧小北心底湧上了一陣陣悲涼。
他拿了信去敲秦副主管的門,沒人應聲。他這才想起秦副主管出差了,三五天是回不來的。他看了一下表,早就下班了。顧小北出了門去找傳達室的小劉,沒等進門小劉就迎了出來。這個小劉跟顧小北的關係不錯,有好幾次公司裏發福利,都是小劉幫著送回家的,幹完活,連水都不喝一口。顧小北囑咐小劉把信交給秦副主管。小劉熱情地問,顧主管怎麼不親手交給他?顧小北說,我這兩天要去D城辦點事,最晚明後天就走,時間來不及了,隻能托付你了。小劉說,顧主管你放心去吧,保證沒問題。顧小北看到傳達室裏有一個人在看電視,就問是誰?小劉神色有些慌亂道,老鄉,一個老鄉。顧小北寬容地笑了笑:這一準是小劉鄉下的對象來了,小夥子還不好意思呢。
安排完公司的工作,他又馬不停蹄地帶著妻子女兒搬進了新買的房子。新房離老房子有十多裏路,是個白領聚居區,保安工作做得很好。他們這次搬家非常簡單,沒有同任何人告別,隻是叫了一輛麵包車,帶了些細軟和夏天穿的換洗衣服,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那個麵包車司機是個好人,十多裏路隻要了十塊錢,還熱心地幫著把行李一直搬到樓上。顧小北想,等再見到他時,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那個司機很有特點,戴了副大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卻唯獨沒有遮住左邊眉梢那顆榆錢大小的黑痣。
車夫走後,顧小北就把密碼箱交給了老婆,說不到最後時刻不要打開。老婆肯定地點了頭之後他才放下心來。老婆有些不放心,問,小北,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有事你就說,兩個人扛總要強過一個人。顧小北說,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安安分分做人,能有什麼事,別胡思亂想了。我這幾年太累了,隻想好好休息一下。老婆一聽這才放下心來。安頓好老婆和女兒,他就隻身來到了D城。經曆了一個晚上的好睡眠,顧小北精神好了起來。從五樓的窗口望出去,旅館周圍的一切盡收眼底。旅館對麵是小吃一條街,小吃街毗鄰D城最大的農副產品批發市場。向東看去,新開發的高檔住宅區已經拔地而起,向南能隱約看到雲霧環繞的崮山。
除了逃避於老大,顧小北選在D城休假主要是因為崮山。他的老家在D城郊縣的農村,距離崮山很近。他的父母就埋在崮山上。還有,他曾經具有特異功能的眼睛也與崮山有著神秘的聯係。顧小北把眼睛從崮山收回來,看到小吃一條街已經變得熱鬧起來。操著各種口音的小販在市場裏進進出出,有上了貨或者等著出售的就坐在小吃攤前喝一碗豆腐腦,吃一張大餅,或者半斤油條、兩個茶葉蛋;也有要了小籠蒸包和鹹粥慢慢吃的。樓下,各色的小吃攤子前都是攢動的人頭,金黃色的油條從鍋裏撈出來尚未瀝盡油汁便被哄搶一空;賣肉夾饃的小販將煮好的肉放在案板上細細地剁著,賣大餅的將千層餅切開,賣鹹粥的將一隻隻套了塑料袋的碗擺放在案板上;賣茶蛋和鹵蛋的一麵驅趕著蒼蠅一麵吆喝著……
離小區最近的餛飩攤,升起了陣陣青白相間的熱氣,淹沒了硬紙板做成的招牌。等熱氣散了,才看到用炭黑寫的歪歪扭扭的“餛飩”二字。三張小桌,兩桌已經坐滿了人。老板正把熱氣騰騰的餛飩撈出來,往碗裏放一撮香菜,瀝一點通紅的辣椒油,紅綠相間格外誘人。看著看著,顧小北一下子有了食欲。自從離開C城以來,他總覺得肚子滿滿的,現在才覺出空了,需要食物去填補。顧小北下了樓在餛飩攤前坐了下來,要了一大碗餛飩,並特意囑咐要多放辣椒油。老板很殷勤,說你是第一次來吃吧?顧小北說是。老板說,我說看你麵生呢,我這裏的餛飩,是祖傳的老湯,來吃的都是回頭客,你吃了一定還會來的。顧小北拿湯勺嚐了一口說,真是不錯,很鮮。說完,顧小北就吃起來,他吃得有些貪,一點也不像個白領的樣子,不一會兒,額上就冒了汗。他拿手絹擦了把汗,抬起頭發現旁邊的桌子前坐了個人,他隻能看到那個人的側麵。那人看著很年輕的樣子,衣服很幹淨,戴了副墨鏡。
顧小北覺得這人有些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可又實在想不起來。他吃完餛飩,用手絹擦了嘴,再將手絹整整齊齊疊好放進口袋裏。離開餛飩攤時,他假裝回頭看了看,發現戴墨鏡的男人也正抬起頭。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個男人眉角的黑痣。
顧小北突然想起了五天前那個麵包車司機,不過,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麵包車司機怎麼會來D城呢?一準是長得相像的人,這麼多人,長得像的人大有人在。他在C城時,就曾把一個路人當成了古小學。
顧小北決定在D城度完自己的假期,也許等他再回C城時,那個於老大早就落網了。
晚上,顧小北在旅館裏閑得無聊,就拿來一摞報紙看。那報紙都是半個月前的,居然還有一份《C城晚報》,上麵登著C城偵破“七·一三”案件的通訊。
顧小北把那篇通訊又認真看了一遍,覺得對這個於老大還是不能輕視,既然他能把恐嚇信神不知鬼不覺留在自己的辦公室,那他也一定在挖空心思對付自己。不能相信警察三五天就能將他繩之以法的承諾,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是要靠自己。這樣一想,顧小北對落腳這樣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館又感到不自信起來。這樣一個旅館是不是安全,老婆孩子在新家是不是安全?想到這裏,他就用那個跟家裏人聯係的專用手機打了電話,問老婆最近有沒有陌生人去過?老婆說,沒有,就是收水費的來過,但沒有進門,隻是摁了門鈴,讓她把數字報過去。顧小北告訴老婆有陌生人敲門一定不要開門,連樓門也不要開。白天出門也要多注意周圍,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老婆說,你是不是發神經呢,咱一個平頭老百姓,誰會注意?!聽到老婆心不在焉的語氣,顧小北心裏有些生氣,可是老婆說的又不無道理,就耐著性子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忘了咱們對門發生的事了?老婆說,行了,我們母女倆多注意就是了。倒是你,在外麵可要多注意車輛。現在的車那麼多,開得又快。顧小北說,行,我一定注意。顧小北要掛的時候,老婆又說,在外麵啥事都要靠自覺。顧小北明白老婆的意思,怕自己在外麵胡鬧。顧小北說,結婚二十年了,我是啥樣的人你最清楚。老婆說,行了,你別在意,我也就是隨口一說。
給老婆打完電話,顧小北又對這家旅館的安全性進行評估,看有沒有什麼漏洞。觀察了兩天,他發現住進旅館的客人都是住的四人間,而且最多住一晚就走了。去崮山的散客住的都是二樓三樓的標準間,因為是暑假,帶孩子來的不少。這期間,最引人注意的是住在四樓標準間的一對小情侶,顧小北去三樓的開水間打水看到他們時,嚇了一跳,那兩個年輕人居然跟被殺的佟樂和那個女孩那麼相像。他大著膽子喊了一聲,男孩回過頭。顧小北一看不是,男孩的嘴跟佟樂的不一樣,那個女孩的臉也沒有被殺女孩的臉圓。男孩問你幹啥?顧小北支吾道:沒幹啥。男孩把嚼著的口香糖“噗”地吐了出來:你神經病啊?女孩悄聲說,甭理他,老色鬼!
顧小北的臉騰地紅了,自己活到這麼大,還沒被人罵過,可他剛才的舉動確實有些莽撞。打完開水回來,想起那個跟佟樂有些相像的男孩,顧小北又對自己的安全擔心起來。這間不足十平米的屋子,裏麵有一間衛生間,除了一張床,還有一台閉路電視。隻要闖進門,整個房間就一目了然。如果於老大真的衝進來,他連逃的機會都沒有。防範的辦法隻有一個,便是拒敵於房門之外。如果這個於老大想進來,一是破門而入,一是從樓下爬上來。從一樓爬到五樓不太可能,可如果破門而入那簡直易如反掌。這個房子,窗子的合頁釘子全沒了,風一刮就開,門上的插銷也不見了,這怎麼行呢?放下水瓶,他就去找旅館的服務員,要求維修門窗。服務員說,你這位大叔真逗,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再說了,門窗壞了有五六年了,也沒有人提出過要修理。我看你這人還挺講究,要講究的話就去住崮山的星級賓館,住小旅館就不要太講究。再說,不就是住幾天嘛,這裏又不是家。顧小北說,住一天也是住,安全馬虎不得。服務員笑了,說你一個大男人,還能吃了你?顧小北說,不管怎麼說,我都要修一修,不然隻能投訴。可能這句話起了作用,為了發展崮山旅遊,D城正在開展餐飲行業作風整頓月活動。服務員說,要修也得明天,再說,維修費誰拿?顧小北趕緊說,維修費我來拿。第二天,服務員果真找來了維修工,把門窗維修了一遍,花去五十多塊錢。那個維修工戴了副墨鏡,讓他一下子想起了在餛飩攤上見過的那個男人。他想以後自己出門也要戴一副眼鏡,省得讓人認出自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