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琬琰比較慶幸的是他帶了足夠的幹糧和水,包袱裏也有多餘的衣服,不至於因為溫飽而發愁。腳底因為長時間的走路有些酸脹,他停住腳步,靠著一棵樹幹坐了下來,從包裹中拿出幹糧咀嚼。
“太硬了!”即墨琬琰剛咬下一口,就吐了出來,賭氣將麵餅仍在包袱上。從來都是嬌生慣養的他何時吃過這種粗糙的東西!即使是出行,也都有仆人為他準備好最精美的糕點和茶水,他從來不會為這些瑣碎的事情操心。
隻是如今再沒有什麼寶馬雕車,仆從環繞,隻有他自己。他興致勃勃地趕到觀月村,哪成想撲了空,沒有見到曦月,那裏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失望之餘又走了許久的路,腳心磨出了泡,還被困在荒山野嶺之中出不去,就連自己買的幹糧也是難以下咽!
莫名的,即墨琬琰就感到有一點兒委屈,他頭抵在樹幹上,盯著頭頂墨綠得有些發黑的樹葉,任涼風撲麵,吹熄他心中升起的火氣,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的臉都有些僵硬了,才低下頭去,一眼就看見他吐出的一小口麵餅,米白色的麵餅和草綠的地麵形成鮮明的對比,青草繁茂,大片紮根在泥土中,隨著涼風輕輕擺動,似是嘲笑突然出現在它們中間的米白色麵餅,襯得那被拋棄了的米白色麵餅尤為渺小。
即墨琬琰覺得此時自己就是那塊麵餅,受著無聲的嘲笑,他猛捶了一下頭,罵道:“即墨琬琰,你是個懦夫!”口中信誓旦旦,卻是一遇到困難就放棄,他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困境中的少年倏爾拿起包袱上的麵餅,大口大口地吃起來,麵餅很硬很幹,難以下咽,他就一遍一遍咀嚼,大口吞咽,摻雜著水,吃了整個麵餅。他慢慢蜷縮在樹下,蓋著包裹著的薄衣,逼著自己入睡。
任性是因為還有人疼愛照顧,當周圍隻剩下一個人時,就再也沒有任性的資格,唯有學會獨自堅強。
夜晚的深林尤為寒冷,盡管披著衣服,但是即墨琬琰還是凍得直打哆嗦,他的身體縮成更小的一團,潛意識中尋找溫暖。他睡得並不踏實,恍恍惚惚之中夢到了許多,他夢見自己又回到富貴滔天的即墨家族,美人環繞,入眼之處無一精美。他夢見了自己的爺爺,父親。爺爺依舊那麼慈祥,和藹可親,應許他一切的要求,父親也沒有變化,冷著一張臉,但是眼底深處濃濃的無奈卻逃不開他的眼睛,一切都很熟悉,讓他覺得異常的安心。
然而,一切又突然消失了,他周圍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人,沒有美酒佳肴,隻有漫天的冰雪。他很冷,搓著手,慢慢走,直到前方忽然出現一道幾乎與這片天地融為一體的雪白人影,一種濃濃的喜悅充斥在他的心間。他想,能將白衣穿得如此超凡脫俗的隻有那個人了。
他奔跑著,大聲喊她的名字,可是那道背影似是聽不見,等到他終於臨近,要去拍她的肩膀時,那人——消失了。
即墨琬琰身上的淡金色光芒一閃,將老樹上散發的墨綠色的光罩彈開,就再次蟄伏起來。
而老樹似乎受到了不小的衝擊,濃密繁茂的枝葉嘩嘩作響,寒風吹拂,大片的樹葉被刮落下來,在樹葉遮擋之處,暗紅的血順著樹幹慢慢流淌而下。
即墨琬琰的眉頭輕輕舒展,不知是又夢到了什麼,唇角慢慢牽起淺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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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你這兩天為什麼總是心不在焉?”小白蹲坐在木桌上,藍色的大眼睛如海水透徹,一眨不眨地看著曦月。
曦月輕輕晃了晃手中的茶盞,悶聲說道:“我們並沒有找到即墨,不知道他會不會出事。”她的影子在茶水中浮動,異常清晰地便是那雙染上擔憂的眸子,似深海中飄浮的帆船,動蕩不安。
小白的肉爪子捏起一粒糖球大小的靈丹塞入口中,毛茸茸的嘴動了動,含糊不清地說道:“月月……你管那小子……幹嘛?”
曦月長歎了一口氣:“他是我在外麵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去蓬萊仙島的路途危險,他又沒有防身的能力……”
“等一下——”小白伸出肉爪子做了停止的動作:“你們什麼時候是朋友啦!我怎麼不知道!”
“第一次見麵,他和我說的。”曦月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