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有人在喚她,那聲音很輕,她睜不開眼,隻能依稀的辨認。一陣陣軟語呢喃,如漩渦般帶著她的身體不停的往下墜,往下墜。似乎是入到了一片混沌的洪荒之中,也不知是蕭索的寒武,還是繁複的白堊。
仿佛失了一切感官,又仿佛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活動了起來,躍躍欲試的不受半點控製。驀地那聲音變得熟悉了起來,是爺爺。他說“沐沐啊!我的乖孫女兒。”李沐清幾乎能夠一點不落的想象出老人家開口時胡子微微上翹的樣子。
她多想能跟爺爺說上幾句話呀!可是嘴巴就像是被縫上了那樣,怎麼也開不了口,隻能聽著那個滄桑卻不失剛勁的聲音不斷的在耳邊盤旋。
“沐沐啊!爺爺難過,因為你過得不好,一點也不好。”一瞬間,李沐清的心就像被尖銳的金屬鑿出了一個窟窿,疼痛開始蔓延。
“爺爺沒有更多的願望了,隻希望你能好好的過完這一生,好好的照顧自己,好好的生活。誰不喜歡緬懷過去呢?時間能淡化一切,卻獨獨能夠讓美好加深,於是過往的歡喜再也消散不去,苦也成了甜,逐漸逐漸越發難以割舍。
但回憶終究隻是回憶,它注定被定格在過往的節點上。我們不能夠因為對這個節點太過流連,而從此放棄了前行。永遠在原地徘徊,將自己牢牢鎖在一個小圈子裏,沐沐啊!這樣的你,若是要說與幸福有關,誰信?
我的好女孩兒,答應爺爺,好好的去想想,想想自己的人生。接下來的那麼多年,應該怎麼去過,做回多年以前那個快樂自在的沐沐,好嗎?”
爺爺的嗓音漸漸低了下去,就如同李沐清此刻越來越沉重下去的呼吸,她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有些喘不過氣,難過,失落,害怕得喘不過氣。
然後另一個聲音毫無預兆的便闖了進來,是孩子的嗚咽。說了些什麼一點也聽不清楚,隻是一直哭,一直哭。
哭得她的心不斷地被揪緊,揪緊,難受的感覺幾乎要將她的整個意識都完全吞噬。突然之間,又一波雜亂的聲音湧了進來。
“沐沐……”
“沐沐……沐沐……”
“沐沐你應該學著放下,放下他,也放過你自己。你心裏比誰都明白,一年前醫生治好了你的病,卻沒能讓你心上的傷痊愈。然後你就若無其事,用偽裝的外殼將那些東西包裹起來。
於是周圍關心你的人就都陪著你偽裝,陪著你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私底下會有多麼的憂心,還有天天,他還那麼小。你可以畫地為牢,卻萬萬不能把他也帶入了那些禁錮。沐沐,你不可以這麼自私……”
“沐沐,哥哥希望你走出來,我們還有那麼好的未來要去麵對。無論會有多艱難,你都應該克服,不能讓愛你關心你的人失望,你不能……”
“媽媽……媽媽……我怕,媽媽……媽媽你在哪裏?嗚……嗚嗚……”
如同置身與千萬人的洪流之中,聽著他們同時開口,如此重複,有始無終。
那種感覺就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嚨,明知道下一秒就要死去,卻仍然那麼渴望著下一秒的到來,因為隻有到了下一秒,才有可能會解脫。
直到清脆的童聲打破了這原本模糊成了一團的一切。“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是天天,那次在軍區大院大伯母教小朋友唱兒歌,她在旁邊聽著的時候偷偷錄的。
被攪在夢裏無法自拔的人終於獲得了一絲絲的清明,蘇醒過來隻覺累極。床頭櫃上的手機鈴聲一直在響著,一遍又一遍,屏幕暗下去後不過幾秒就又接著亮。反反複複,不厭其煩。
“喂!”嗓子又澀又啞甭提多難受,沒忍住咳出了聲來,那邊頓了頓?
“怎麼了?是不是昨天吃多了冷的東西身體不舒服了?”他的嗓音就如同他人那般,涓涓細流,不疾不緩。溫潤的感覺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
記得大概是兩個月前她跟早早約了逛街,無意間在購物廣場中央的大屏幕上瞻仰到了這位新上任副省長的就職演講。
溫吞儒雅卻蓋過氣勢如虹,早早那個骨灰級花癡差點沒立馬獻上自己的膝蓋,不住捶胸頓足感歎說B城又空降一枚少女芳心收割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