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間隨之傳入的微涼風雪之味令李孟堯心中頓時一凜,驀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立於榻邊的高大身影,戴著張銀色的麵具遮住了上半張臉,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頷和薄薄的唇,一雙黑幽幽的眼睛冰冷中夾著七分譏誚和三分好奇俯睨著她,浮沉著不可一世的傲氣以及……淡淡的宛若深入骨髓的哀傷。
她不知為什麼自己的屋中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陌生的男人,似乎還十分有恃無恐,出現得一點也沒有驚動宓雪居的護衛。重點是,對方是如何進入守備森嚴的山莊裏的?難道是祁元承的客人?
瞬間的對視之下,李孟堯已經心念電轉地將腦中的疑問過了一遍,然而也是在她剛剛過了一遍還沒作出對目前局勢的判斷時,隻見對方忽然輕輕一拂袖,連碰到沒有碰到她一下,她霎時便腦袋昏沉,即刻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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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裏剛送達積累了數日的文書,祁元承全部處理結束時已是夜深。從書房回寢屋,剛踏進去,腳步驀地滯了滯。
須臾,他緩緩地穿過帷帳,繞過屏風,直抵床榻前。
錦被微微鼓起,裏頭分明躺著個人。
鳳目下意識地眯了眯,隨即手指輕輕挑開錦被,臉色倏然古怪地變了變。
青絲鋪枕,裹白淨笑臉,黛眉微蹙,櫻唇潤澤,尚未回形的尖瘦下巴。昏黃燈光下圓潤的肩頭赤.裸在空氣中閃爍著瑩瑩光亮,沿著流暢的線條而下,兩團雪白的山丘半遮掩在錦被之下,呈現若隱若現的旖旎風光。
隻是一瞬,看清楚了被中沉睡之人後,祁元承立即一揮袖,將錦被重新蓋住她的身體。
“怎麼回事兒?”
一語出,本該回答他的允明和忠叔沒有任何動靜。黑沉的眸底頓時掠過一絲光華,他挑挑眉梢,走出了屏風外,淡然地負手立於屋中,半晌,不徐不緩地道:“還不出來嗎?”
一抹飄逸的身影應聲從梁上落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雖是這麼問著,可祁元承的語氣和神情並無任何驚訝。
銀色麵具人的目光往屏風後有意無意地瞟了瞟,“我若不來,六哥你是不打算回京都了嗎?”
祁元承神情淡淡:“不是還有些時候?”
銀色麵具人輕嗤一聲:“暗衛說得果然不錯,如今六哥的心中,隻有這個女人了,哪裏還有我這個弟弟的位置?”
“胡說什麼?”祁元承的情緒似是終於有些細微的波動,斂了斂嚴峻的目光,問道:“你這玩的又是哪出?”
銀色麵具人自是知道他所指為何,臉上因不悅而愈發冰冷,“馮墨說她是六哥的藥引,既然如此,六哥便該早日吃藥,被這副身子拖累了十多年,也該結束這一切了。”
口吻隱隱帶了孩子氣般的醋味兒,說到後頭卻是記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完全顯露著慍怒和愧疚。
“馮墨的嘴,好久沒整治了。”祁元承唇線緊抿,冷哼一聲,不快地說道。
銀色麵具人因祁元承的反應,臉色益發難看了兩分,“馮墨的嘴緊不緊不重要,六哥該擔心的是風聲是否已傳入了那女人的耳中。要知道,她一直將你看得牢牢的,你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過門而不入。這兩個月期間,別看她表麵無恙,實際是隻是忍而不發罷了。”
見祁元承因他的話而渾身散發出如臨冰雪的冷意,銀色麵具人頓了頓,轉而提醒道:“除夕將至,六哥你又外出已久,是時候該回京都與我共度佳節了。何況,宮宴也等著六哥你出席……”
一時沉默,兩廂無言。祁元承對他話中的意有所指心中了然,良久之後淡淡地應道:“我知道了。”
隨即他目光直視銀色麵具人,指責道:“可是,就算是為了此事,你也不該來!”
“六哥放心,我既要來,自是作了萬全的準備,不會給人留下一絲蛛絲馬跡。”麵具下的嘴唇罕見地勾起了笑意,緊接著意味深長地繼續道:“而且我已經說過了,我最主要的目的,是來督促六哥吃藥的……”
他的尾音剛落,便聽屏風後突然傳出一聲輕柔的嚶嚀,銀色麵具人輕瞥一眼,笑得更加頗具深意:“看來,時間到了。”
祁元承自是也聽到了那聲嚶嚀,再聽銀色麵具人這麼一說,隱隱反應過來了什麼,當即繞過屏風,匆匆前去查看床榻上之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