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自家主上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允明不由愣了愣。而祁元承尚兀自想著這兩個字,思慮飛轉,可是怎麼想都想不通這其中究竟有什麼含義。
眼看大塊頭突破重圍越靠越近,他們被迫挪到了河邊,允明惱怒至極,忿然向祁元承請命:“請主子示下!”
祁元承這才回過神來,瞥了一眼茫然四顧似在尋找什麼東西的大塊頭,心中一動,淡淡開口:“活捉。”
允明得命,精神大震,打了個手勢後,其餘護衛們以大塊頭為中心圍攏成一個陣型。緊接著隻見允明飛速一躍而起,驀地振臂一揮,“嗤”地一聲輕響一道藍色的細線自黑夜中閃現。
大塊頭站定原地好奇地仰首盯著那道藍色的細線,下一秒,便見細線刹那間炸開,幻作一張藍色的巨網兜頭覆了下來。同一時刻護衛們陣型又一變,那網就緊緊纏住了目標人物。
每個護衛的手中都拉著那網的一角,落網之“魚”嘶吼著掙紮。可那網線用了特殊材質製作,網中之人越是掙紮,網便收得越緊。
祁元承淡然地看著大塊頭被束縛住,正欲示意允明下一步,陡然發覺自己的腳踝處有些不對勁,下意識地低頭,卻是霎時一驚。
入目處,一隻瘦骨嶙峋毫無血色的手自河中伸出,細長的骨指緊緊地抓著他的腳踝。他隻覺那隻手在一瞬間用力,緊接著,一顆濕噠噠的頭顱借力浮了出水麵。
散開的烏絲好像一條條黑色的蛇濕淋淋地黏在皮膚上,臉頰抬起來的那一刻,早已看慣世間醜惡的祁元承,狹長的丹鳳眼底還是禁不住一閃而過驚詫。
驚得不是其它,正是麵前這張恐怖的臉。尖尖瘦瘦幾欲脫形的小掌臉上,被詭異的赤紅色充脹得青筋浮現,與白得透明的脖頸形成鮮明的對比。之前還像水鬼,此刻則像紅頭怪物,根本看不出本來麵目。
唯獨那雙眸子,幽黑明亮,深如古井。在對視的一瞬間,他分明看到對方的眸底稍縱即逝的訝異。而下一秒,卻是蒙上了一層朧朧的水汽,夾著絕望中重生的淡淡希冀,痛楚中氤氳著哀求。
他看著對方雙手顫抖著撐著岸邊爬上來半個身子,仰著頭緊緊地盯著他,張大了嘴,似是在說話,渾身的力氣卻好像不足以讓聲音成功溢出喉間。
“主子,這……”身邊的護衛伸出的長劍被祁元承擋了回去。
祁元承淡淡地瞥了護衛一眼,無形中的懾人之意令護衛緊張得咽了咽口水——方才他們的心思全被大塊頭所吸引,竟一時使了警惕之心,連水中有異常都沒有發現,所幸好像並不是刺客。
就是在這個時候,大塊頭突然間發起狂來,卯足了勁往前衝,攥著網的護衛被拖走了好幾步。祁元承清楚地注意到腳下匍匐的紅頭怪物的身體應聲抖了抖,看起來竟然要往水中躲去。
他的眼眸驟然眯了眯,若有所思地在大塊頭和腳下的紅頭怪物之間來回打量,腦中生出一個念頭,驀地拽起腳下人,用力地朝大塊頭方向一丟!
護衛得祁元承的示意鬆了鬆網,果然見大塊頭圓瞪著雙目大聲吼叫著就往紅頭怪物撲去,而紅頭怪物則在空中驚慌失措地揮舞著手腳試圖扭轉方向。
似是紅頭怪物的掙紮起了作用,落地時,大塊頭隻是抓住了其一隻腿。紅頭怪物奮力地蹬腳,指尖死死地摳進了土中,張著嘴啞聲大喊,目光滿是貫穿人心的乞求,但終是在不為所動的眾人的旁觀下漸漸黯淡了下去。
大塊頭已然興奮地箍住了紅頭怪物的腰,紅頭怪物的眸子灼灼地盯著祁元承,卻不再見乞求,而是說不盡的不解和……怨恨。祁元承忽而就鬼斧神差地別開了目光,心底竟莫名地升起微微的不忍。
就是這別開的目光,注意到了他腳下的一個被水浸透深深的包袱,造型怪異,但略有些眼熟。包袱的口子開了一條縫,一截嫩黃色的衣料從中露了出來,衣料上似乎還印了什麼圖案。
祁元承的腦中忽然閃過一絲精光,驀地彎腰撿起包袱扯出整件衣服,待看清楚上麵的圖案後,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偏回頭來,如電的目光直接鎖定在了紅頭怪物身上。
而他看回來的第一眼,卻是一道血線自大塊頭的喉間劃開,血花爆破在如濃墨般深沉的夜裏。
視線裏首先倒下的,是紅頭怪物孱弱的身體,她的手中緊緊地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匕首上,一顆黑色的珠子閃爍著幽光,猛然讓祁元承的瞳孔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