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的另一頭連接著的是岸上的樹,當下這樣伸直了被拉吊著,反而令兩人的位置靠近岸邊,少了許多折騰。
但源源不斷的水依舊洶湧在背,提醒著她不能因此而掉以輕心。李孟堯憋足了氣勁,一手拉進藤蔓,緩緩地在水中轉了個身,水花立即衝向她的胸口,一時心口發悶。
待稍稍適應後,她把歐陽律拉上自己的背,繞了一圈藤蔓,將他緊緊束縛在自己身上,這樣,她才把兩隻手都空了出來,拉著藤蔓,逆水往岸邊行去。
此時此刻,金印城,定王府,風眠庭。
花夫人靜靜地坐在梳妝台前,烏絲披肩。銅鏡裏,忽然映出一身夜行黑衣的素娥。不同於往日人前的親切易人,換了一身衣裳的她仿若變了一個人般,散發著的是說不出的寒氣。
花夫人沒有驚慌,沒有詫異,旁若無人般繼續梳理著自己的柔順秀發,輕啟朱唇:“素娥,辛苦你和姐妹們了。”
素娥輕輕低了低頭,恭敬地說:“這次必定不再失手!”
花夫人的手頓了頓,眼神因她的這句話而有一瞬間的迷茫,“你不提我都忘了,她明明死過一次的啊……”
隨即花夫人的目光焦距重新凝回,驀地轉身問素娥道:“你說,她明明死了的呀?怎麼會……怎麼會,又回來了呢……”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漸弱,更像是自言自語。
素娥自是知道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而這樣的疑問,也已經提出過無數次了。這一點,連素娥都找不出答案,當初,分明是她親手……
似是回憶起了什麼,素娥的目光眯了眯,露出一絲陰狠。
“素娥,別再讓我失望了……”花夫人恢複自若的神態,盯著鏡子裏映出的素娥。
她的語氣淡淡,但素娥卻為之肅起神色,隨即她對著鏡子裏的花夫人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夜半三更的金印城裏,氛圍因昭明帝等人的匆忙回宮而人心惶惶。每家每戶早早就緊閉屋門休息,連打更的人都沒有夜巡。這樣寂靜的夜裏,稍加留意的人會發現,無數個蒙麵黑衣人從城中的各個角落裏,朝著同一個方向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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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多了歐陽律一個人的重量,讓逼近筋疲力盡的李孟堯負擔更重。已經不知道在水裏折騰了多久,每一次鬆開一隻手,都讓她覺得自己再使不出一點勁,但當又往前一點距離抓住藤蔓時,求生的本能激發出了力量。
當她三分之一的身體終於觸到了堅硬的土地時,她不再管剩下三分之二的身體還泡在水裏,也不管歐陽律正壓在她背上困難了呼吸。她隻將臉緊緊地貼在散發著腐朽氣味的土裏,不再覺得它難聞,靜靜地感受著劇烈的心跳聲因耳鳴而如擂鼓般回蕩在耳畔。
老林裏的蟲鳴聲似乎突然在此刻一股腦地響起,如同在為他們的劫後餘生而聚集起來大合唱。
李孟堯無聲地享受著全世界的生機勃勃,良久,直到一縷細小的陽光透過一處小樹縫照射在她頭頂上方,她才驀地睜開眼,仰起頭迎著陽光的微弱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