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堯眨了眨眼睛,卻見那淡灰幽光再次如突分出一線的月色一亮而逝,心不由地緊了一緊。
那鬼魅般一閃即沒的幽光,分明是一個人的眼睛。那目光幽然,帶一分困惑,一分淒楚,三分冰冷,五分鋒利,仿佛看著本應該消失卻又突然出現的極度厭惡之人,同時還透露著淡淡的不屑和堅定——不屑這如影隨形的敵人,堅定那再滅一次又何妨的決心。
李孟堯心底一涼,猛然坐起,那抹幽光卻不避不讓,不躲不藏,更加肆無忌憚與她對望,露著詭異而奇特的笑意。
麵上不動聲色地與那抹幽光對望,兩隻手在黑暗中悄悄靠近。當右手碰到左手手腕上的那一圈表帶,說時遲那時快,雙手迅速抬起,一簇驟現的亮光如長電驚光般越過窗戶往幽光的方向照射而去!
那抹幽光反應也是靈敏,李孟堯隻來得及瞥到她用手擋住麵部時的那一截靛藍色衣袖,對方便消失在窗口。
李孟堯起身打開窗戶,再尋不到任何蹤跡,卻聽到睡在隔壁的穆孜輕喝一聲,便立即轉身奔向外頭。
她打開房門前腳剛跨出去,就見廊下驀地騰出一條黑影,矯捷地一飛衝天躍上側邊的屋頂頂,穆孜身法如電般緊隨其後,一把抓住黑影的肩膀。黑影瞬即一個半轉身讓開並劈掌打落穆孜的手,然後一個縱身跳下屋頂的另一邊,穆孜毫不猶豫地跟上。沒有人注意到,還有另一道身影在穆孜落下屋頂緊跟著前麵那條黑影時,也跟在兩人身後。
看著穆孜和那條黑影消失的屋頂上,李孟堯目光微閃。
穆孜追逐而去的那黑影,並不是剛才窗外的那抹幽光!
沉思的她亦沒有發現,院牆的紅色琉璃瓦上露出的小半截腦袋在盯著靜靜立於院中的李孟堯半截烏發上訝異悄然地打量了好一會兒後,又望向了黑影消失的方向,最後如來無影時那般去而無蹤。
整個風荷苑忽而又寂然無聲,微風輕晃滿池碧葉,水波微漾。
長身玉立,星眸瀲灩,在寧靜的院子裏綻放出詩畫般的意境。一半柔和月色一半濃墨黑暗中,一絲輕而淺的悻悻歎息聲自無語的空間內伴著不易察覺的笑意恍然蕩漾入李孟堯的耳中。
那笑意無奈而欣喜,憐惜而溫柔,極輕極細,宛若冬日裏薄雪於萬籟俱寂的深夜悄然覆滿細嫩的花葉,又像黎明前的清露寂寞地凝上滿池碧葉。
李孟堯偏了偏頭,瞳中一閃而過驚訝的光芒,仿佛是被那薄雪和清露帶起層波疊浪。
驀然回首,一席清風吹來青草芳香。
月光淡淡,那人玉樹琅琅地立於院落一角的假山上,優雅自如,神情悠閑,眉眼花花,笑看佳人。
在她回頭的那一刹那,他拂袖一掠,像九霄之上的神鳥自流霞飛雲中乘銀綢般月色而來,絕代風華灼然不可逼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