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中瞬間沉默,景暄負手而立,唇線冷然,半晌稍微鬆動了淩厲的口氣,看著兩人說道:“本王領軍多年得以有這麼一群出生入死的屬下擁戴,是因為本王日夜謹記莊天銘大將軍當年的教誨。其中本王記得最清楚的一條便是不要令信任你的人心寒。所以本王必要救了你一起走。是的,當時的情況是要顧全大局,那樣沒有把握的回頭,不若先逃離,打有準備的戰。隻是,這麼多年來,本王第一次被迫拋下自己的同伴,何況她還隻是無辜卷入紛爭卻還無怨地幫助我們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們還不該,不該隻顧本王的周全而撤走全部的人!”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景輝也騰地跪下,黃霑依舊伏地,背脊卻有一絲抖動。
油燈恰在此時燃盡熄滅,天空露出它的第一縷陽光,正好因掀簾而入的人照了進來,映射著景暄肅穆的側臉。
進來的人頓了頓,掃了一眼帳內的情形後邁著矯健的步子到景暄麵前俯身行禮。
“爺,程誌江出現了。”
一言驚起另外三人,均抬眼。
“他終於露麵了!之前像縮頭烏龜躲著,留著於大川那莽夫坐鎮,總算在我們的步步緊逼下親自出馬了。”看著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景風,景輝難以抑製自己的激動,咬牙切齒。
景暄瞥了一眼摩拳擦掌的景輝,再看看淡定的景風,兩人雖是孿生兄弟,細看之下一動一靜的性子氣質截然不同。
“人呢?”
“已經在長坡上。隻是情況有些蹊蹺。”
“怎麼?”景暄皺了皺眉。
景風依舊平靜:“據探子回報,程誌江約莫寅時三刻抵達長隗坡,帶回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
景輝疑惑:“這種時候,他怎麼還有閑情搞個女人到軍中?”
黃霑已經起身,若有所思地望向景暄微沉的雙眸。
長隗坡實際上是一塊寬闊的小平原,寬五六米的長隗河穿原而過將其一分為二,南側是平坦的草場野地,北側緊挨河邊是陡高凸起的長坡。景暄和程誌江兩軍人馬便是一南一北地占據中段特殊地形對立而望。
就在景風報予景暄程誌江之事的同時,距離兩軍人馬一裏之外的長隗河畔茂密的蘆葦叢中,歐陽律也收到了相同的消息。
一日以來緊緊提著的心在聽到“昏迷不醒”四個字時稍稍舒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自己所想到的最糟糕的結果。
在最短的時間內判斷出李孟堯離開的方向,馬不停蹄地追趕而來,到了那處她停歇過的茶棚所在地時,所有的打鬥痕跡都被清理幹淨,如果不是突然消失的茶棚引起他的疑心,以及大紅花敏銳的嗅覺,根本發現不了。
“風月”溶於人的血液之中,當金蠶辨別出被灰塵掩埋的鮮紅血跡中有屬於她的血時,內心所受到的驚跳像潮濕的寒氣侵入五髒六腑,紮得他莫名地難受。
晨曦初露,清新的涼風攜著沁人心脾的蘆葦香飄飛著衣襟,歐陽律迎風而立,望向長坡方向,摸了摸輕輕跳動的心髒,與她月下同飲那夜一瞬間令他自己感到害怕而不願承認的想法重新浮上心頭。
既已微醺,何妨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