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是生者的歡歌,亡者的哀嚎。
哈爾巴拉站在高地上俯視下方的戰後的情形,心裏這麼想著。眼下是殘碎的屍骸,丟棄的武器,百孔千瘡的戰甲。耳邊是人們低聲的慟哭,殘破的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如今已是第五天,百越國的軍隊終於開始退卻。九黎的驍勇戰士將他們打得節節敗退。他們,同他們帶領的所謂的妖獸軍團,帶來的戰爭,以及痛楚,終將要被粉碎。哈爾巴拉清楚,無論對方是什麼樣的敵人,戰爭的勝者終將是九黎,擁有草原最強騎兵——虎齒鐵騎的九黎。
遠方,如血殘陽扯開了天邊的口子,滾燙的血色從天邊蔓延開來,染紅了整個蒼穹。草原鷲在上空盤旋,垂涎著下方堆積成山的屍骸。哈爾巴拉脫下頭盔,跪下,低垂雙目,為在戰爭中犧牲的九黎勇士祈禱。
“少將軍,夜色將至,請回吧。”一位身著鐵甲的老者從後方走來,飽經風霜的麵龐有著歲月留下的刻痕,堅毅並且深沉。他站在哈爾巴拉的身後,注視著這位年輕將領的背影。
“慈悲和憐憫並不適用於戰場,無論是對敵人還是戰友。”
“這些人,背負著國家的榮譽和使命,如今他們馬革裹屍,難道不應該為他們痛哭哀悼嗎?”哈爾巴拉回頭,憤怒溢於言表。隨即,他的眼神便黯淡下來。“莫日更叔叔,我們的戰爭,是為了什麼?”
莫日更沉默,他抬起頭,目光拋向遠方將盡的殘陽。他的眸子在那血色的映襯下愈發深邃。
“為了草原狼的嚎叫能響徹南陸中原,為了青木王的威嚴能君臨中原,為了......為了你們日後的世界。”
哈爾巴拉驚詫地注視著他的叔叔,他分明看到那雙眼睛閃現的,是代代九黎草原戰士傳承的火焰的燁光。或許,這就是九黎人在這片險惡的大草原生存下來,並且最終成為統治者的原因,哈爾巴拉想。
“走吧。”哈爾巴拉起身,拾起他的頭盔和長刀,跟隨莫日更大步邁向他父親的營帳。他知道他的父親正坐在座椅上,倚劍待他歸來。
“血脈。”哈爾巴拉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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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至,營地亮起了點點燈火。人們把一個個篝火點亮,霎時間,整片營地便被紅光映亮。燃燒的火苗攛掇著,九黎戰士的臉龐亦被照亮,露出一張張滿是血汙的臉。他們丟下武器,卸下沉重的戰甲和馬鞍,從頭發和胡須中挑出雜草和泥土,嘶啞著嗓子呼喊著營地的女人和醫師前來包紮開始潰爛的傷口。
哈爾巴拉穿過一排排營帳,經過的地方,人們紛紛低頭致意。九黎人縱然豪邁粗獷,但是等級分明。哈爾巴拉卻最厭煩這些,在他看來,隻不過是些落後腐朽的思想觀念。同是一片草原上的人,同吃一桌飯同飲一桶水,為何有高低貴賤之分?在他眼中,那些腐朽的思想,陳詞濫調的說教,連同如今祭拜的舊神靈,都應該統統拋進曆史的長河之中。但是,僅僅是想想罷了,哈爾巴拉可不敢當麵將這些說出口。
“你還好嗎?”哈爾巴拉突然走向一個坐著的男人。他隻有一隻手了,另一隻隻剩下肩頭那可憐的一小截。傷口上的繃帶浸滿了血漬,應該是今日受的傷。那男人表情痛苦難堪,見到少將軍的問候似乎有些慌亂。然而隨即他便放鬆了表情。“還不賴。謝謝。”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