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幾乎都開始相信自己說出來的話了，也許那是因為他說的不全是謊言。
“外公，難道你要否認，你想得到這隻青牛，已經想了一輩子了麼？戰爭年代，我爺爺給您看過一次那隻青牛，然後他的兄弟就把青牛藏了起來，自從那時候起，你不就一直再想著青牛麼？你想看見它，看幾分鍾，幾小時，幾天，一輩子，你永遠都看不夠它，不是麼？”洛馬咄咄逼人，“我說的對麼？外公，你這一輩子都被這隻青牛弄得失魂落魄，因為它，你開始相信神，開始收集道教的寶貝，你一定要把它弄到手。不是麼？”
“洛馬……”趙軍忽然叫了一聲，喝止了洛馬，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洛馬看見，外公一臉嚴肅地望著自己，“洛馬，你是在說我呢？還是在說你自己？”
“是的！”洛馬點點頭，依舊不依不饒地說下去，“是的，我感覺到了，我感覺到了那隻青牛對我的吸引力，那種讓人迷惑不解的力量，所以我知道，我能了解你的感受。”
怎麼回事？趙軍在心裏咒罵著，看來自己想對了，不能讓這個孩子成為自己的競爭對手，不能讓這個孩子陷入那種感覺，因為他是洛馬，是自己唯一的外孫，是自己唯一不能利用的人。
“我累了，明天再談吧，孩子。”趙軍揮了揮手說道。
“道觀著火的那天晚上，出了什麼事兒？你到哪兒去了？為什麼你沒和拿武器的人在一起？”
“他終於提及這件事了。”趙軍歎了一口氣，所有的承諾都已經煙消雲散，所有的秘密都將浮出水麵。
“你知道小刀會背叛我爺爺，你知道小刀和他父親聯手，會去道觀偷青牛，是不是？你是不是在等小刀出來？我說的跟真相差不多了吧？”
他媽的說的跟真相太接近了，趙軍在心裏咒罵，這孩子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洛馬不依不饒，眼睛盯著趙軍，一刻不離，“或者，是你派老油條去偷青牛，然後再把青牛賣給你，可是他臨時改變了主意，出賣了你，是麼？是不是這樣？告訴我，外公，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了，我的孩子，你滿腦子都是幻象，這件事已經過去七十年了，我不想再提起了，而且，你知道了真相又如何，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放手吧，孩子。”
“放手？”洛馬忽然發起火來，他一下子站起來，手一揮，把早餐盤全都推到了地上，然後，洛馬走到趙軍的麵前，手抓著扶手，俯身盯著趙軍，“現在，你讓我怎麼放手？我已經陷得太深了，深到不能自拔的程度，這答案隻有你能給我，是你欠我的，你必須告訴我，外公，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放手。”
一種深深地恐懼感忽然侵襲了趙軍全身，他並不怕洛馬，但他感覺到，零零星星的真相正在一點點的拚湊起來，那些令人恐懼的記憶正在一點點的複蘇，他感覺現在站在他椅子前麵的巨大身影並不是洛馬，而是那個叫做刀子的男人--洛五七。
“你們都背叛了我！”趙軍低聲說，“你們！所有人！全都背叛我！”
“是誰？是誰背叛了你？怎麼背叛了你？”洛馬繼續問。
“一個要拿它做交易，一個要把它賣掉。換什麼槍啊錢啊，隻有我熱愛青牛本身，隻有我能保證它的安全，你這個傻瓜難道就看不出來麼？”趙軍忽然緊緊抓住洛馬的襯衫，無法再保持臉上那種威嚴和平靜的表情，眼淚流了下來，“難道你看不出來麼？隻有我能保證它的安全，孩子，隻有我能保證它的安全，難道你也不幫我麼？”
小柯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們倆轉過身去，趙軍無力地把洛馬推開。
“我聽到有聲音。”小柯邊說邊看著地上打碎的盤子，想要上前來收拾，卻又有些膽怯，不知道屋子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洛馬正要走，”趙軍聲音嘶啞地說，“小柯，送他出去吧，然後再收拾。”
洛馬沉默地盯著自己的外公看了一會，然後默不作聲地轉頭向門外走去。
“孩子，等等，”趙軍在身後說，小柯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洛馬停下來，卻沒有回頭看，“星期六晚上，有一個慈善晚會，這是我來香港的目的，你會陪我去的？是麼？”
洛馬回過頭迅速的看了他一眼，“當然，為什麼不呢？”
“今天的事，以後再談，我會找個機會告訴你一切。”
洛馬點點頭，推開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