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崎櫻的最後一句話，仿佛一顆石子扔到了水潭的中心，在洛馬的心裏蕩起了漣漪，洛馬仿佛忽然意識到什麼，“長生不老？你覺得他是認為自己可以長生不老？”
“是！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可是我就有這種感覺，奇怪的感覺。”
“可和那隻青牛有關？”
“是的。我猜是的。我爺爺去世的時候已經九十七歲了，而且他一直頭腦敏銳，直到最近這一年才逐漸不太好的，他基本沒生過病，我想是他的眼睛看不清楚東西，才導致他的心理崩潰的。”
“他眼睛盲了？”
“幾乎看不見東西，不過沒有完全喪失視力，對他來說，這是致命的，在這之後，他身體仿佛突然不適應這種狀況一樣，各種各樣的毛病一股腦的跳出來，最終要了他的命。”
洛馬忽然想到那本古老的書，那個關於瞎眼老人的記載，如果那是真的，為什麼在鬆崎謙信這裏會失效呢？
洛馬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盯著鬆崎櫻，他趕緊轉移自己的目光。
“試試咖啡。”
“哇，很濃，很香。”鬆崎櫻喝了一口，讚美了一句，然後又喝了一口。
“別喝太多。”
“反正我睡不著，與其昏昏沉沉的，還不如反應靈敏點好。”
“最近日子不好過吧。”
“遺產處理，責任問題，還有銀行的股權，有很多財務事務要處理，我跟野原先生發過火，不過要是沒有他，我真不知道自己怎麼辦了。”
“沒有別的親人了？”
“我父親是獨子，我又是獨女，我母親現在一心向佛，基本什麼都不管。我父親去世之後，我母親總覺得和我爺爺有關係，然後就再也不和我爺爺來往了。”
“太糟糕了，”洛馬同情地說了一句，其中肯定有隱情，不過還是不問為好，“你和你爺爺很親近麼？”
“時遠時近，這幾年我經常旅行，還要照顧媽媽的感受，所以很少來。”
“喜歡旅行？”
“說不上，還好吧，一段時間不走，自己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也無法在一個地方停下來。你呢？你經常旅行麼？”
洛馬點點頭，“工作所致，逼不得已，我倒喜歡安安靜靜的呆著。”
“大多數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都討厭坐飛機，我是個例外，哪怕是飛機遇到強烈氣流，我也能睡的像個孩子似的，我爸爸有一架直升飛機，是整個東京銀行業第一個擁有私人直升飛機的人，我小時候總是跟他飛來飛去。”
“你父親……也從事藝術品收藏或者交易？”
“對！”鬆崎櫻往椅子上用力的靠了靠，“和我爺爺一樣，是我爺爺的好助手，不止銀行業務方麵，還有文物收藏，爺爺老了以後，不再願意飛來飛去，所有的業務就都是他來跑了。其實，他就是第一次替我爺爺出差去歐洲的時候去世的。”
洛馬不知道該怎麼問下去，隻好同情地看著她，保持沉默。
“不過他的去世和飛機沒關係，是車禍。本來他決定和媽媽要出去渡假的，結果當時巴黎出現了另外一隻青牛，我猜，當時那隻青牛就像現在這樣，正在拍賣，而在爺爺這個購買者之外，又出現了另外一個購買者，於是爺爺讓父親替他去一趟，所以父親飛到那去看什麼情況，沒想到一下飛機就出了車禍。查了好久也沒查出來到底怎麼回事，司機和父親都是當場死亡。”
“什麼時候的事兒？”等了半天，看她不再說話，他才小心翼翼的問。
“大概十五年前。那時候我還是個高中生。”
“很可怕的回憶，對不起，小櫻。”
“都是陳年往事了。”她聳聳肩。
“對你的爺爺打擊一定很大吧。”
“是，爺爺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很多，而且媽媽始終不肯原諒爺爺。”
“嗯，雖然我沒有見過你的母親，但我能理解這種心情。”
“有段時間我也很難從悲痛之中走出來，但後來慢慢就好了，我父親屬於那種特別喜歡冒險的人，喜歡駕駛飛機，喜歡高山滑雪，喜歡各種挑戰和極限運動，我們都害怕他會死於自己的冒險，沒想到，卻死於車禍，這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過於平常的死法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客廳中的古老大鍾，指針已經指向了十點。
“看樣子，你今天看不完你的資料了。”她笑了一下。
“可以等以後再看。”
“謝謝你的晚飯，也謝謝你陪我聊天。”
“希望能對你有幫助。”
“你同我說話，也問了我幾個問題，我覺得單單你的聲音就讓我寬心不少。”
“沒讓你覺得味同嚼蠟就好。我覺得我如果是個老師，我的學生一定會很容易被我講睡著在課堂上。”
“哈哈……這些天，任何能讓我睡著的東西都不能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