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在長空掠過，靜謐無聲。長長宮路那頭承陽殿簷的鎏金瓦在灼陽下，刺刺地閃著眼睛。楚玔半眯著眼，隻將目光跟在身前引路公公的錦服上。
“楚姑娘不必緊張，這路還長著。眼前的大富大貴等著姑娘，雖說這日頭有些毒，忍忍吧。咱家走過更長更毒的路。等走盡了，便是富貴。潑天的富貴。”公公瞧著後麵人的步子慢了，提點了楚玔些。
“是。有勞公公提點。”楚玔隻得提了步子，朝著承陽殿那烙火炙鐵的日光一步步跟去。
額頭汗珠不斷冒出，楚玔覺得像極了挽春館裏的竹林葉上的露水，一珠接著一珠，沒了個盡頭。也慶幸沒聽禾魚的話，沒弄什麼描眉染唇，就算是胭脂朱砂，這會兒怕也是花了。又想起昨夜她一臉興奮的樣子：“楚姐姐，我們就等了這麼多月，等的就是明日。若楚姐姐一畫得了聖上歡心，挽春館豈不是要名揚天下了？太好了！太好了。哎，不行！楚姐姐，你還沒好好準備。瞧，全是禾魚這幾日買來的上等胭脂水粉……哎，楚姐姐你去哪兒，別走啊。”
楚玔不由得苦笑，這還沒麵聖，從宮外進來，光是候召見走宮路，都花了兩個時辰。心裏又生了些後悔，早知道就當初不去求蘇國公引薦，攬下今日國宴獻畫的事情。若是聖上不滿意，豈不是得不償失。
“楚姑娘，先在殿外這裏候著，咱家進去稟皇上一聲。”引路公公忽住了步子，尖細的嗓音打斷了楚玔心思。
楚玔回過神，笑著點點頭：“多謝公公。有勞公公了。”說完便從袖裏拿了禾魚備下的金葉子遞了過去。
引路公公眉開眼笑，大大方方接過：“楚姑娘客氣了。楚姑娘的畫作必能得聖上歡心。何苦這等費心。咱家這就去回稟。”
待公公進殿後，楚玔長舒了口氣，掏出錦帕拭去臉上的汗珠。稍稍平複了心情，就見剛剛的引路公公出殿，笑吟吟走到麵前。
“楚姑娘，走吧。皇上召見。”
楚玔有些驚訝，連忙邁步跟在公公後麵。心裏估計著果然這宮人都是拿錢辦事的做派，若不是禾魚昨夜準備的打點錢，怕又是要在這承陽殿外候著些時辰。
雖是幾步漢白玉階梯，楚玔走的愈發小心謹慎。
腳底的微涼讓楚玔想起禾魚的囑咐，若言辭有一點不合體，那便是此生也不能再得重振挽春館的機會，而這機會一半是此刻楚玔捧著的畫卷，一半是她進殿後的禮數。
踏上最後步階梯，楚玔不免有些驚歎。先前經過的宮殿，已是華麗繁美，卻遠遠比不上承陽殿。光是殿門便足以顯出皇上的威嚴。
由宮匠精心雕刻的龍盤踞在殿門上，從龍須到龍爪無一不是栩栩如生，再飾以寶石黃金點綴其上，不勝光芒。龍身雖是掩映萬丈雲波之中，龍眼卻是炯炯，仿佛照亮萬物的不是那龍身後的驕陽，而是這雙震懾世間的龍眼。有龍在天，君臨萬世。
楚玔雖未入殿，就有一股清涼香味撲麵而來，驅散了這烈陽的炙烤。身前的引路公公也是神色肅穆，殿前的護衛皆是黑紫色製衣，手握腰間佩刀，神色冷淡漠然。楚玔剛到殿前，數道警覺目光便投到身上，楚玔也不敢妄動，隻是捧著畫作的力道緊了緊。公公對著這些護衛點點頭，這些目光才收回。
“皇上，楚姑娘已到。”公公進殿跪著回稟後，便退了下去。
“民女楚玔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皇上。”楚釧起身，不敢直視皇上。隻緊緊盯住那高位上男子黃袍的一角，是最尊貴的顏色，最繁密的紋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