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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敦煌藏經洞訪書記

[法] 伯希和 著

在我們首次參觀千佛洞後,又在敦煌滯留了二三天。我利用這段時間讓人印刷了1831年版的兩套《敦煌縣誌》。由於我曾在莫斯科魯曼佐夫(Roumaintsov)博物館看到過一套,所以才知道了該縣誌的存在,後來在烏魯木齊義發現了另一套。其雕版收藏於衙門中。但那個溫和的本地知縣甚至不知道存在著有關其轄區的一部誌書。

此外,我開始著手尋找由徐鬆1823年於其《西域水道記》中征引並作了解讀的一通碑文。沙畹(E·Chavannes)先生也曾附帶隨筆提到過它,但未刊布之。經過略加尋覓之後,我終於找到了該碑。但它不再是如同在徐鬆時代那樣被砌在一堵牆壁上,它今天已被安置在一個碑座上。這樣一來,我便於其背麵發現了另一方碑文,它如同前麵的碑文一樣也屬唐代,這是某位楊氏的墓碑。此外,我對於由徐鬆發表的墓碑解讀文,尚可以補充許多要點並對其他問題作出糾謬。

我立即出發前往千佛洞,並著手進行詳細研究。我的初步印象立即得到了證實。該遺址屬於第一流的,在疏勒(喀什,Kachgarie)根本不存在任何這類遺址。這裏可能並沒有碑文中所說的“千佛之古洞”,而是近500個洞窟。如果說其中有一大批都已經完全破爛不堪和沒有價值了,那麼同樣還有為數不少的一批石窟,則以其壁畫、彩塑、畫像以及供養人的名字而呈現在我們麵前,而且完全是6~10世紀布置裝飾的原樣。僅僅由於這一點,到千佛洞便不虛此行,至少是對於最早對它們進行係統考察的人來說是這樣的 您曾祝願我們的探險考察團能找到一處完全屬於它自己的遺址,我不相信其他旅行家們,甚至是斯坦因(Stein)先前捷足先登地經過此處,會對我們於此的工作造成很大不利。我覺得,為了解釋這些古籍的曆史,惟有一名漢學家才可能做到並挑選出和利用最佳榜題和伴同它們的遊人題記,它們全部或幾乎全部是用漢文書寫。我已經向您講過西夏文(si—hia)和八思巴文(phag's—pa)的遊人題記,這可能非常奇怪,但其數量不大。屬於第1類(西夏文)的可能有20餘方,屬於第2類(八思巴文)勉強隻有10方左右,它們全部都已無法利用了。此外還有藏文、回鶻文、以常用字書寫的蒙古文和少許的婆羅謎文(brahmis)題記。但這些附記均指某名當地鄉民聲稱他曾在洞窟中焚香之事,它們隻具有一種不太重要的價值。整個背景都是中原漢地式的。

石窟的型式本身並非完全是疏勒(喀什)類型的。我在新疆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石窟,佛像所依靠的柱子上那樸實無華的柱頭,使這些石窟具有了一種埃及地下墓葬建築的氣派。在喀什和吐魯番常見的那種帶有拱頂右繞(pradaksina)過道的小廳,於此則幾乎從未出現過。至於帶有所謂是梁簷頭的洞頂藻井,它們也隻是極其稀少地出現過,僅僅出現在最古老的石窟中。此外,這些內容也僅僅以繪畫表現出來,而不是真正地裝飾成重迭的層次,其裝飾卻屬於同一種中國一印度風格。我出於對其起源的謹慎考慮,而更主張認為是“印度一中國風格”,但這種設想容易造成混淆,而且本處石窟的工匠們也都是中國中原人。敦煌千佛洞與喀什“明屋”(ming—?i,千佛洞)都具有非常樸素的特征。吐魯番對該地區實施過統治,近期蒙古朝山進香人於又帶來了一些小彩塑,在千佛洞,它們(隻有一處例外,屬於元代)從所有觀點來看都不會令人喜歡的,這都是密教色情行為的絕無僅有的典型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