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天涯,浮生未歇(1 / 3)

我不知道餘生有多遠,但我知道,如果明天就是末日,我會先你一步到達地獄,為你開拓平穩清歡。如果,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我選擇放棄。忘記所有卑躬屈膝的奉承,就不會生死難舍。而你我都不知,末世的距離並不在時光中消磨,你我之間死去活來的糾葛,到頭來,誰借著好意踏遍山河?

雲國,槿寧宮。

製曰:“今有雲國王後慕氏,佐理內政多年。本應為眾妃表率,然慕氏囂張跋扈,迫害皇嗣,勾結外黨,枉顧聖恩,孤深感痛心疾首,朋扇朝堂,天命不佑。念伊歸誠日久,不忍責赴市曹,宣示孤意,加恩賜令自盡。”為首的太監臉上從容自若,宣讀的聖旨卻足以讓她萬念俱灰。

:“加恩?嗬,若是恩,他為何不親自來?當真厭惡本宮到此嗎?”慕曉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對死的畏懼,對她來說,現在的死,甚於活著。

旁邊的姑子有些不忍,這位主子雖跋扈了些,到底心是好的,可是,誰也不能求情,畢竟,不願連累自身,猶豫之下,公公說道:“王後娘娘,主上已下令,與您今後不再相見,怕是沒有轉寰的餘地了,娘娘還是莫要為難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了。”

:“不再相見?好個不再相見!禦璟持真無情至此,本宮也斷不會成全了他!你們告訴他,本宮就在這槿寧宮等著,他不來,本宮絕不就死!”慕曉說完兀自起身,掩住了眼裏已經崩潰的淚水,留下一地不知所措的宮人。她從來都是高傲的,連死,也一樣。

聽說王後不肯就死,各大臣紛紛奏書言妖後誤國。三天後,雲國君主禦璟持親臨槿寧宮。

主位上的人閑適的喝著茶,一襲墨色輕裝,像極了平日她深愛的丈夫,若不是這半年的痛苦折磨,她當真以為,他們還可以回到從前。隻是,那麼美好的從前,被那麼髒的玷汙,實在可惜。

:“主上就沒有想跟我說的嗎?”慕曉跪在槿寧宮的大殿,今日的她,身著白衫,沒了平日的嬌揚高貴,麵前這個人,她愛了19年啊。

禦璟持手裏的茶杯一頓,端的是沉靜冷漠,斂去所有舊夢情深,眼前的人與他,隻是仇人,他放下刻著青花的茶杯,笑得邪魅:“王後罪列在呈,聖旨已下,還是勿做反抗的好。”禦璟持嘴角的弧度還在,卻似乎沒有看到麵前的人在聽到這句話後煞白了臉。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半年間,她哥哥慕玖析的兵權被盡數瓦解,一朝之間,那個說用生命愛她的人轉眼間要置她於死地。可是,可是,她還能依靠誰呢?

偌大的槿寧宮,此刻空無一人,死一般的沉默後,慕曉輕笑起身:“嗬,禦璟持,你的世界,有過真心嗎?”其實,她從不願低人一等。哪怕,死亡。

這是禦璟持半年來第一次入槿寧宮,也是半年來他第一次正眼打量他的王後。慕曉使勁兒睜大了眼,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不忍,可是除了冷漠,還是冷漠,完全沒有為她流露一點心疼,椅子上的人笑著,那綻開的笑意她怎的也沒看懂,那個人,再也不屬於她了啊……

禦璟持走到慕曉身邊,素淨修長的人輕輕覆上她的雙眼,這雙眼睛,有著太多哀恨和控訴,他,為了雲國百姓,不得不舍棄一些東西:“曉曉,內亂可恕,叛國,必死。”禦璟持附到她耳邊,溫柔的話語滿是冰霜。

慕曉抑製不住的全身顫抖,她用所有力氣推開他,忽然笑了,發了瘋的絕望淒美:“是啊,主上有個好妻子,她的哥哥手握重權,為了自己丈夫江山安穩,她助他奪回兵權,平定叛亂。可是她的主上似乎並不感激她,不僅滅了她的娘家全族,現在,連發妻都不放過。”心中除了對禦璟持的恨意,更多的是對家族的悔意。

那個人曾經許諾過,山河安定,洞房花燭;一影紅燭,一世伉儷。想來也確實可笑,那人轉眼便忘得幹淨,愛情什麼的,到底比不上權利。

禦璟持抿了唇角,那句“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被慕曉嘴裏溢出的血堵在了喉嚨,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抱住了慕曉瞬間虛弱的身軀。如果她還能看清,或許,禦璟持所有擔心悔恨的情緒她都能了然。可是,她盡力了,慕曉緊緊拉住了禦璟持的衣袖:“我慕曉,一直心比天高從不求人,但,我求你,慕氏一族已油盡燈枯,我再賠上我一條性命,我哥生死未卜,若你念及舊情,請放他一條生路……”慕曉還要說什麼,禦璟持猩紅了眼,打斷了她呼之欲出的告別:“慕曉,你沒資格求我!告訴我,你怎麼了?說啊!”見眼前的人鮮血不斷從嘴角流出,染紅了她一襲天水雲裳,禦璟持慌了,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好像正從他心裏撕裂,動之即痛。而她,為何會是這般?禦璟持不敢深想,隨即召來宮婢,那幾個婢女,見到她們的主子渾身是血躺在主上懷裏,雙目緊閉,麵色蒼白得不正常,也嚇壞了。

禦璟持看著宮人未動,急得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反手拔出右手邊掛在漆柱上的劍,指著宮婢大吼道:“把太醫院所有太醫全部叫過來,若王後有什麼閃失,你們全部陪葬!滾!”

幾個婢女反應過來,驚慌的跑出了槿寧宮,一時間,禦璟持不知如何是好,隻得不斷為慕曉擦拭血跡,口中一直說著什麼,慕曉很想聽清楚,可惜,她再也不能了。她聽到禦璟持那麼緊張她的話,忍不住嘲諷起來:“主上大計已成,慕曉沒了價值,自是該死,如今隨了主上的願,您何必演那帝後情深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