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祀!”
我慌忙跑過去,扶起趴在雪地裏,幾乎變成了一個雪人一般的男子,一邊慌忙拍掉他滿身滿臉的積雪,一邊擔憂地叫著他的名字,有生以來第一次,我的聲音可以緊張地顫抖到這個地步,而我卻完全不知。
“康祀,你,你在這幹什麼啊?你不想活了嗎?”
眼前的那個人虛弱的仿佛一個初生的孩童一般,我看著他,一點點睜開雙眼,微微一笑,帶著他一貫而來的淡然神色,在風雪中艱難地說道:“曉曉,我以為,你已經走了,再也不回來了。現在這樣看著你,真好。”
我看著他虛弱的淡淡微笑,還有漸漸閉上的雙眸,心裏一陣慌亂,仿佛是自己置身無邊無際的大海,即將沉入海底也無人救援的蒼涼和絕望。
不要緊了,什麼都不要緊了。我什麼都不想計較了,我隻要,你好好活著。我猛地撲上去,緊緊抱住她,手袋和傘落地的聲音,雪花落地的鏗鏘、他哽咽在喉的低微的驚叫,全部在耳畔徘徊,明明如此清晰,卻仿佛相隔一層,那些聲音和他不在一耳光世界,我的世界隻有他,隻有這一抹讓我痛苦到要窒息了一般的空氣。
後來的事情,混亂而恍惚,我想,我是不是應該給各位可愛的小姑娘們立一個規矩,就是,千萬不要讓喝醉了酒失去理智的男朋友在這麼個冰寒刺骨的夜晚留宿呢?隻是,抬眼看著被枕狼藉的床褥,也許殘餘著我們的一兩根碎發,心裏就隱隱有一絲覺得好笑。或許,喝醉,從來就不是酒精的罪過,而是感情的度數太高。
記得昨晚我們很淩亂地闖入了房子裏,他便開始撕扯著我的衣衫,從玄關一路吻到了臥室,是和平日裏溫潤的他完全不一樣的,他幾乎沒有製造浪漫氣氛的餘暇,全身像是燒著了一般,每根神經都在瘋狂地呐喊者陷入絕境的人來自本能的欲望,我突然有些說不出的心痛,為什麼,這一切要發生在這個時候,要發生在我終於下定決心要離開你的時候。
他進入的那一瞬間,在我終於感受到他重量的一刻,我仿佛瞬間終於立刻明白了,為什麼人生是要夾在天堂和地獄之間的。這是為了讓他們體驗極致的樂趣,一半天堂、一半地獄,一半極樂銷魂、一半烈火焚燒。他們可以外表衣冠楚楚,是正義的象征,卻也可以,和汙穢不堪一拍即合,成了他們的幫凶。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喜歡他緊緊貼著我的結實的帶著滾燙熱度的胸膛,喜歡在模糊的視線中看著他深鎖的眉眼,他的全部,我都好愛。我忍不住咬住他的肩膀,他悶哼了一聲,伸手扯住了我的頭發,指頭冰涼的觸感和內心的灼熱截然相反。外麵有人隱隱約約在呼喊著,是什麼呢?好像在說,地震了!有慌亂的奔跑聲,隱隱綽綽,聽不真切。
天花板在晃動,雜物跌落在地,什麼都在搖動。我突然有個錯覺,這是世界末日了嗎?不過,我居然沒有一點慌神,反而帶著隱隱的雀躍和滿足。康祀,這樣真好,在地獄之門打開的時候,我們在彼此摧殘,那是不是以後的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後,我們也可以這般,親密無間,相守到死呢?
我漸漸沒了力氣去進行這麼不切實際的遙想,就這麼漸漸閉上了眼,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