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驚夢(2 / 2)

我不知道,這是怎樣的悔意,讓一個人可以將這般尖利的器物摁進手心,刺進血肉依舊渾然不知。

我也不知道此刻的康祀悔極了之後的有些茫然淡漠的神色代表了什麼,那是帶著二分傲然,三分落寞,五分蕭索,三分眷戀,七分淡漠地睥睨著這個世界的感覺。

瀲灩紅塵,終究沒有許每個人所向往的現世安好。也許人生,就是這般荒唐。一定要將你傷到無以複加,才可以看得清醒明透。也讓人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那般措不及防地遭遇陡然迭變的失措。

這仿佛是一幕精心安排好的經典戲劇一般,當你步步維艱地摸索著活命的繩索的時候,命運卻為你備上的是一具具絞索。而銀幕前的我,隻能隔岸觀火無法力挽狂瀾的我,看著孤立無援的他的我,竟這樣就輕易落下了淚來。

我就這樣沉默地站在他的麵前,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什麼勸說或寬慰的話語都如鯁在喉,難以宣之於口。隻是,我覺得,此刻的我和康祀,是彼此獨立而相隔萬裏的一個生命和另一個生命,就像是田野中的一棵樹和另一棵樹,無論日曬雨淋,最終,也不過是獨自承受。

誰也走不進誰的寂寞內心,誰也改變不了誰的孤獨宿命。

就這樣,我們彼此保持緘默地相對站著,直到,急救的醫生在一旁喊了半天我們才回過神來。待我轉過臉看去,小百合已經腳踝連著輸液的管子,臉上帶著呼吸麵罩,口中插著呼吸的粗粗的管子,整個人仿佛一個全副武裝的外星人一般,讓人看著沒由來的心驚。

“這位先生,小姐,我們要送病人上救護車,然後送到醫院接受進一步治療了。請問你們哪位是這位病人的親屬或家人?”

“厄,我們都不是,需要通知她的家人嗎?”我連忙問道。

“原則上是這樣的,因為病人的情況比較危急,我們需要家屬的簽字,還有陪同,不然如果出了什麼事,這個責任我們沒法承擔的。”

嚴重?危急?這幾個字聽到我的耳中,仿佛是重拳出擊般,讓我瞬間沒了說話的力氣,隻剩下腦中一片眩暈的混沌不堪。

“她的家人都在日本,你們先送她去醫院吧,她的家人我會負責盡快聯係的。”一直沉默的康祀終於抬起頭說道。

“哦,那就麻煩這位先生了。”那醫生點點頭,吩咐其他人迅速將一身都插滿各種管子的小百合小心翼翼地抬了出去。

和康祀一起來到賓館外麵的時候,已經是夜色深重的秋天的夜晚了。寒風更加凜冽,而人群也更加稀少。

路邊的晚秋的落葉凝成一出無聲無色的默片,沒有劇本,不必排練,隻憑一個飛姿,整座抱恙的愁城頓時激起一片淒美的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