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相比那些遇難的人們,此時坐在安全的醫院大廳看電視的我是如此的幸運。隻是,看著急診室亮著的燈,想著此時重傷昏迷躺在裏麵的康祥,我還是半點僥幸都沒有。
突然,就對死亡有了一種無限接近的恐懼感。
因為一直還很年輕,因為一直過的平平靜靜、安安全全。所以一直以為,活著,是多麼理所當然的事情。而隻有這般與死亡無限逼近的時刻,才終究明白,死亡,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而活著,那些無病無災,正常到讓我們厭煩的日子,是多麼幸福地值得感恩。
因為,這一次,隻有我一個人。
隻有我一個人,突兀地站在這個陌生國度的陌生醫院中。身邊盡是些異國的男女,或焦躁或深情地說著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這一切都讓此時此刻的我感到孤獨,前所未有的孤獨。
終於,急診清創室的門打開了,我連忙隨著一群等待的人們擁了過去。周圍的人都爭先恐後地詢問著自己的親人或朋友的狀況。那些連珠炮一般的日語那麼輕易地把我隔出了這個群體之外。我有些茫然地被他們擠到了一邊,看著越聚越多的人群,內心突然一陣難言的悲涼。我曾經賴以生存的驕傲在這裏一文不值,我居然,什麼都做不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突然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我抹了一把眼淚,摸索著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這麼大的地震,在日本的信息係統居然沒有受到影響,這真是件值得稱奇的事情。隻是,當時,我早沒了這份心性去理會這些。拿起手機看了看,居然是康祀!我沒由來地心頭一熱,連忙接通了電話。
“曉曉,電視上說橫濱發生了7.0級的地震,你們現在在哪?怎麼打康祥的電話怎麼也沒人接啊?”康祀的聲音依舊是那樣溫吞而輕慢,透著濃濃的關切。可能在危難中的人們總是無比脆弱,聽著康祥那熟悉而溫柔的聲線,我瞬間就哭了出來,哭得昏天暗地,哭得毫無保留。
康祀大概被我嚇壞了,連追問都不敢了,隻是在電話中不停地細聲慢語地安慰著我。大概過了好半天,我總算止住了哭,抽噎著斷斷續續地和康祀說道:“我,我和康祥本來在東京曆史博物館,然後,然後地震的時候,康祥為了救我被倒下來的雕像砸中了腦袋,我好怕,這裏的人說話我都聽不懂,我好怕!”
我不停地和康祀混亂地說著,我都已經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麼。隻記得康祀問了我具體醫院的地址並囑咐我暫時不要把情況和康陵她們提,免得家裏人擔心,電話就匆匆被中斷了,之後,電話就一格信號也沒有了。看來,不斷升級的地震還是影響到了當地的通訊網絡係統。
不知道為什麼,掛了康祀的電話,我的內心突然平靜了許多,沒有剛開始的慌亂和恐懼。變得篤定而安心。不知為什麼,康祀總能給我這種力量,就好似當日在被火包圍的狹窄樓梯口,或是那個昏暗無比的街角胡同內。仿佛無需言語,隻要在心中輕輕念著他的名字,就無比地放心,感覺會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大英雄會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替我遮擋所有的風雨。
過了一會兒,終於有護士推著傷員車出了急診室,我立刻認出了是康祥,連忙撥開人群衝上前去,可麵對著醫生護士疑問的目光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
“張小姐,你怎麼在這?”熟悉又親切的中文突然在耳邊響起,我吃驚地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循聲望去,居然是一臉微笑看著我的,喬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