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把將一塊石頭踢進護城溝裏,隨即想起城裏的幽靈。門把想白衣人講的該是實情吧,那還是早日離開為妙。城外的塔不像城裏那麼密集,可也一樣沒門沒窗。城外的塔歪歪斜斜,也許正因為如此,這裏的塔才三三兩兩,無精打采的。殘塔斷塔並不少,隻是有標記的寥寥無幾,跟“七號線”的標記相近的就更少了。隻消幾步路的時間,他便找到了那塔。塔上用紅色噴漆噴出了一個標記,很明顯是隨手噴的,最外麵的圓圈不但不圓,連口也沒封上,像寫狂草一般。相比之下,白衣人的那塊木牌可謂精細至極了。塔上的標誌還被蓄意破壞過,有撞擊、摩擦等劃痕,可謂殘不忍睹。
塔邊果真有一條小路。小路先是在稀疏的塔間穿梭,不一會就變直了。這倒讓門把感到一陣由心底裏來的疲憊。小路拌著兩旁的野草穿過一望無垠的原野,直到天與地的交界!烈日當頭,好像到處都沒有遮陰的地方。門把靠在最近的一座斷塔前,想歇一歇。
附近有些東西銀光一閃,引起了門把的注意。
城外一座殘存的高塔旁,幾個若有若無的身影在空中飄飄忽忽。
“……塔外絕無遁形之處……”
“……這能反射陽光……”
“……要是說了‘例查’還拒絕開窗……”
門把琢磨著他所聽到的隻言片語,不甚明白,能想到的隻有:這幫家夥不可能是好東西。難道他們就是白衣人口中的幽靈?
門把馬上躲在一邊,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待他再探頭去看時,漂浮的東西不在了。
他立刻考慮到那條路。路雖長,但頂隱蔽的。路兩旁盡是高於人的野草,路細極了,稍有拐彎,也不能看到天地盡頭,可眼前這路是直到了極點。若不是從高處或現在門把的所在角度,是看不完這路的。這使門把燃起了希望。沉重的雙腿恢複了知覺,他站起來,釋放了滿腿的鉛,開始向天際走去。
路很隱蔽,這是門把一開始想的。走到後來,他的想法改變了,這主要得益於環境的改變。路兩旁的野草越來越矮,越來越疏,直至原野變荒野。他回頭看時,城已被遠遠拋在腦後。他才發覺路象是特別定做似的,路的兩旁不見人家,不見田地,不見森林,不見禽獸,連稍高的山也遠遠躲在地平線上。偶爾遇見一兩座孤零零的高塔,又或者是巨輪的殘骸,這淒涼的景物似與陽光不相匹配。奇怪了,這裏滴水難求,怎麼會有巨輪呢?想到這裏,門把發現自己可是大半天沒喝水了。他耳畔似乎響起啪嗒啪嗒夏雨墜地的聲音,那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哦,那是另一個世界,書店所屬的那個世界雨下得猖狂,可默塔森林所屬的世界是烈日的天下!門把咽了一口唾沫,卻比之前更渴了。烈日淩空,遠方的青山憔悴不堪,門把有點想走回頭路,但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吃不喝走了很久了,絕對超過了一整天,是這個該死的太陽不肯落山罷了,假如折返,他是不可能堅持到默塔森林門口的。況且據說那裏有準備殺他的幽靈,要是回到去太陽就下山了,不是要跟幽靈打照麵嗎?
偶爾風夾著塵土吹來,吹到門把的眼睛裏。門把眨眨眼,繼續走。風再吹,門把又眨眨眼。風還是吹著。門把揉揉眼,過一會兒揉一揉,揉得眼睛有點酸了。他隻好左右眼換著用。這一舉動讓門把看上去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