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金在中。是海國人魚國王最深愛的孩子。
據說,我出生的時候正值我們海國和火國這兩個當時實力最強的國家交戰最激烈的時候。
即將臨產的母親不顧群臣的阻攔,毅然走上了離戰場500米之遙的天涯海角之地,死死地盯著浴血奮戰的夫君。
很久。
很久。
很久。
——直到我第一下掙紮的開始。
母親疼地跪在甲板上,用盡畢生的靈力維持著雙腿的形狀。血,開始從纖細的雙腿間一滴一滴地流淌。殷紅的血色,襯著深藍的衣裙。
妖嬈,而又張狂。
如同那血舞之蓮華。
虛弱的母親很快就被扶到船艙裏去了。
隻是,
在被抬走的一路上,她秀美的雙眉緊緊蹙著,漆黑的眸子還閃著憂傷的光芒,薄薄的雙唇不斷張合——
陛下。陛下。
然後,便是難產。
......
......
最疼的時候連遠遠的漁人都可以聽到母親宛若吟唱的嘶喊。
整整漫長的12個小時,在這個伴隨著驚濤駭浪和淺唱吟哦的黑夜裏,在這個被屍體和殘骸模糊的海麵上,在這個這千百年來令無數生命刻骨銘心的一刻——
我終於被母親用盡最後一點靈力生了下來。
所有年邁的人魚們講到這裏的時候,他們都會一臉複雜地眯起眼睛。
知道麼,在中。你出生的時候你的母親驕傲地高高地把你舉起,然後,從遙遠的東方之地,緩緩地傳來了祝福之音。
知道麼,在中。你出生的時候好像有上帝保佑,頃刻之間戰勢逆轉,我們海國,自開國以來,第一次擊退了強大而又野心勃勃的敵方之國——火國。
知道麼,在中。當陛下連將士們的歡心呐喊都置若罔聞從戰場上匆匆趕回你們母子的身邊的時候,看著你後背繁複古老的印記和你母親蒼白的絕美容顏是多麼的驚訝......而你的母親隻是舒心一笑,然後把還在到處驚奇地打量著這個新的世界的咯咯直笑的你遞給了陛下。
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這是你母親的最後遺言。
......
我緊緊地抱著我心愛的七弦琴,然後默默地離開,坐在我的花園處的一塊光潔的大石頭上任憑小魚們輕輕地咬噬著我深藍的魚尾,然後,望向永遠也沒有盡頭的海的方向......
當時間就到快要凝滯的時候,我歎了一口氣,然後,開始彈奏起哀傷而又神聖的曲子。
沒錯,我手上的七弦琴是我的父親在我1000歲的時候賜給我的——
還記得那是個熱鬧得令人心煩的日子。
當我還坐在天涯海角的一塊巨石上看日出的時候,就被一群四處尋找我的人魚拉回了深海——不是回我的宮殿,也不是父親的。是海裏最年老靈力最高深也是最和藹可親的一位老人魚的宮殿。
是的,她是我的婆婆。
她笑著把盛怒的我按到她的椅子上,然後便從一旁拿過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據婆婆說那是梳子。
她輕輕地摸著我的頭發,用那個叫做梳子的東西一下一下地從我的頭頂一直滑到我的發尾,盡管我的頭發並不亂。
那個時候,我還清楚地記得,有瑩瑩的燈火在婆婆的窗外遊蕩,有歡快跳躍的小蝦們在外麵圍在一起跳著蹩腳的舞蹈,甚至還有一批批的海豚在宮殿外打著圈圈,噴吐出一波波的水花......
一切的一切,都在暗示著,這是一個多麼莊重而又神聖的日子。
我驚奇地看著這一切。然後,隱隱約約地,從耳邊傳來——
在中,從今天開始,所有的命運,全都不要後悔。
然後是一聲幽幽的歎息。
......
後來,我見到了父親。
金色的皇冠,蒼老了許多但仍舊俊美的容顏,以及那根象征著海裏一切權利和威嚴的權杖——至少在我看來並不是那樣,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經常拿那根權杖給我當玩具玩耍。對於我的要求,他永遠都是盡他所有的力量。
也許,就是這樣才把我寵壞的吧。
於是,在笙歌歡舞後,在所有的人魚們都為我祈禱和祝福並親吻我的臉頰之後,偌大的盛宴上,他摸著我長長的白金發絲,凝視著我和母親如出一轍的黑瞳,威嚴的聲音在整個海域回蕩。
在中,這琴,它叫花薙。
他左手一揮,便憑空出現了一把金色的琴。
全場的人都凝滯住了,所有的臉上,都清清楚楚地寫著震驚。
我雙手接過。當我的指尖在纖如發絲的弦上拂動的時候,一層金色的光就從花薙的內部穿射出來,直破天際。於是,歡快動人的音樂,仿佛是積蓄了千百年後噴薄而出,從我的指下傳遍了整個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