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娘對不起你。”我聽到一個柔婉的聲音在耳邊不停地回響。
睜開眼,是一張放大了的女人的臉。這張臉完美無瑕,宛若玉雕,美麗的丹鳳眼裏盛滿了淚水,眉心處一粒朱砂似的紅痣。這個是我的娘?
“孩子,娘對不起你。可是娘不能讓那個人殺了你。我苦命的孩兒啊……”美人娘隻是一個盡地哭啊哭,哭得我都心疼了。我猶豫了半天,用自己的小手附上她淚水淋淋的臉。
她驚訝了好半天,忽然跪在地上對天大喊:“老天哪,保佑我的孩兒平安一世吧。錦娘不求她報仇,隻求老天讓我的孩兒平安一世!”
說完,她無限溫柔地看著我:“孩子,你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長大以後找個普通的男子嫁了。報仇的事你不用做,讓娘來吧。”我怎麼聽著有點訣別的味道啊?
再一次輕柔地扶了扶我的小臉,這雙手輕輕把我放到一個木盆裏,無限依戀地推開來去。我終於惶恐起來“親愛的娘,我不要這樣!”可是出口的卻隻是哇哇的啼哭,格外嘹亮。哭聲順著江水漂流而下,在岩壁之家不停地反射,結果聲音越來越響亮,嚇了我一跳。我不敢哭了,隻是無限淒涼地望著藍天,老天,這就是我的再世為人嗎?這麼慘的身世,這麼可憐的命運……
江水滔滔而逝,我聽到浪花翻起的聲音。以前看電視總覺得那些躺在木盆裏的孩子是傳奇的開始,他們在漂流時是沒有感覺的,傳奇已經由此開始了。可我受著驚嚇,還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不知道漂流了多久,我擔驚受怕夠了,也就聽天由命了。地府已經去過了,再去一次也無妨。索性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朦朧中聽到一個溫婉的女聲:“孩子他爹,快來看看!”
然後我感到一雙粗糙有力的大手將我抱了出來,我睜開眼看到一張胡子拉茬的臉。眼神渾濁,一副壯誌難酬的德性。不要啊,我不要這樣的爹!“哇哇——“我哭。我再哭。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那落魄秀才樣子的男子歎息一聲。
那女子走了過來,我看清了她的臉,不算美麗,但是也算不上醜陋,這是一張平凡的臉。她溫柔一笑,接過我,柔聲哄著:“孩子別哭了。”說著解開了我的繈褓——不要啊,我這麼快就被看光了——“是個女孩。”我定了定神,還好,不是個男孩。我不哭了。
“又是個女孩。”落魄秀才搖搖頭,歎一口氣,“娘子,我們命真不好。”
那女子笑了笑,眉眼間全是無奈,“相公,這孩子和我們算是有緣。我們還是認了吧。”
文生點點頭:“多一張嘴,多一份艱難。繞是這樣,良心上的安寧才是重要的。”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用眼神兒無聲地威脅他,小樣兒,你敢不要我老娘宰了你!他帥都不甩我,聲音一如既往地滄桑:“既然是江上飄來的,就隨我姓叫江流吧。”小樣兒,你太混球了!給姑奶奶我起那麼難聽的名字!
後來爹爹告訴我,我學說話時,很笨很笨,怎麼也不肯叫爹娘,他們急得到處看醫生,我就是哇哇大哭不肯吭聲。有一天,我突然開口說話:“爹爹,你怎麼可以給我起這麼難聽的名字!我要改名,我叫白顏。”爹爹,也就是江文生,當場呆了,傻愣愣地看了我半天,跌跌撞撞地扶著門出去,欣喜地喊道:“娘子,娘子,小流會說話了!!”我那親愛的娘也是激動地老淚縱橫,老天有眼啊,她燒了百天的香總算有了回報!
再世為人,我深切體會到活著的艱辛。前一世,嬰孩時期我是懵懵懂懂的。這一世,我親眼見證了為人父母的艱辛。想起前世的父母,爸媽,你們還好嗎?女兒實在太不懂事了!
——
風初村。
這麼浪漫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誰起的。
江文生一家就在這裏居住。確切地說,我們一家在這裏居住。
家裏很簡單,有爹爹娘還有姐姐。我的姐姐叫江芙,人如其名,貌比芙蓉,水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嫩藕似的,紮著可愛的小辮子,烏黑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