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才過,小院裏的水還未幹。
夜幕將至,惜聲閣裏,丫鬟婆子慵懶地在各處歇著,如水的琴聲從內室裏緩緩流瀉出來。內室之中,一身素衣的少女懷抱雕花箜篌,輕輕撥弦,另一少年立在身側,屏息傾聽。
一曲畢,少女放下箜篌,笑問:“白炘,你覺得如何?”
少年頷首:“很好聽。”取出一張紙遞上。
少女接過,隻看了一眼,臉上便浮現了一片喜色:“確定無誤麼?”
少年點頭:“絕無差錯。”
少女眸子裏劃過一絲狠厲,“把陶嬤嬤請進來,時機已到,咱們動手。”
正午的太陽有些刺眼,惜聲閣裏人人找地方避著,裏外看不見幾個人。
“喂,吃飯了!”水荷將手中托盤重重放在桌上,一個幹饃,幾碟小菜,連油星都無。
水蘭掃了一眼:“水荷!你也太過分了!這……這哪裏是小姐的例菜……”自己小姐就是性子太柔弱,脾氣太好,才會被這群人欺負到頭上來。說起來,小姐的姨母是皇後,又有越國公府撐腰,本身也是嫡女,怕她們做什麼呢!
水荷冷哼了一聲:“這就是小姐的例菜!又不是你去拿的,你怎麼知道是不是?”
水蘭咬牙:“小姐的例菜是三素一葷,主食也不會是一個幹饃!小姐的腸胃素來不好,好歹也是小姐的人,小姐對你也不差,你怎麼能這樣對待小姐!”
水荷冷笑:“關我什麼事?飯是廚房做的,又不是我做的!”
水蘭氣的不行。水荷繼續道:“跟著什麼樣的主子,我們就得受什麼樣的罪。聽說大小姐屋裏的秋瓶秋雨和秋菊,每月都能得我們兩倍的工錢。咱們的小姐足不出戶,哪裏知道外麵的事情?”
這一番話聲音極大,院子裏的婆子丫鬟都湊過來聽,不少人都開始指指點點。
水芸從人群中擠出來,一臉笑意:“呦,這是怎麼啦!瞧瞧,我一時不在,你們就吵得天翻地覆的。又出什麼事了?”
水荷一臉不甘:“水芸姐姐,你倒是說說,大小姐和三小姐屋裏的人天天都是錦衣玉食的,連四小姐都過的不差,唯獨我們天天受人白眼遭人冷落,這什麼世道啊!”
水芸輕歎一聲:“我們既然跟了小姐,就認命吧!這輩子都是小姐的人,跑不了了!”
話雖是在勸水荷,但明擺著是說自己小姐無能,身為下人隻能認命。一句話說出來,院子裏頓時又是一陣騷亂,不少丫鬟婆子都開始揚聲諷刺。
珠簾一挑,宋惜鳶走了出來,對眾人也不理睬。麵上是淺淺的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水荷不屑地指著桌上的菜,“都在那兒了,吃吧!”
宋惜鳶坐下來,卻並不急著用,淡淡開口:“水荷,方才聽你說,很羨慕秋瓶她們?”
水荷“哼”了一聲,“奴婢不敢,跟什麼樣的主子,奴婢選不得,也就認了!”一番話說的陰陽怪氣,冷嘲熱諷。反正小姐素來不會怪她,怎麼說都無所謂。
宋惜鳶若有所思:“水芸,幫我把惜聲閣上下全都叫過來吧!”
水芸愣了一下,卻還是下去了。不多時已將惜聲閣上上下下全部帶了進來。
丫頭婆子們都曉得這位小姐的性子,也不將她放在眼中,個個沒精打采,心不在焉的。
宋惜鳶也沒說什麼,手中筷子輕輕點著盤子,慢慢開口:“這麼多年你們跟著我,是不是都很覺得委屈?”
水蘭在旁道:“奴婢不敢,奴婢隻有小姐一個主子,今生今世伺候小姐,無怨無悔。”
水荷冷笑:“水蘭真是忠心呢!”
宋惜鳶輕輕勾起唇角,“不錯。惜聲閣裏,水蘭是最忠心的一個。”拉過水蘭,從袖子裏摸出一張紙遞給她:“取了銀子來,按著名單,放賞。”
眾人都有些詫異,但“銀子”這個字眼成功挑起了他們的興致。尤其當水蘭按照名單放賞,拿到了三錠白銀的婆子丫鬟都瞪大了眼睛,歡天喜地。沒得到的丫鬟婆子雖然暗自歎息,卻並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