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2 / 2)

林沫不置可否:“不是為了你。”

他本來滿腔熱血地來,真正到了,發現自己一無用處。好在家學底子在,給人看看病抓抓藥他倒也能應付。隻是到底這麼些年沒碰這些東西了,不再吃點書不行。

水溶也沒怎麼失望。天實在是太冷,他也假裝想不起來聖人的金玉良言,壓根不願意把身子探出被窩來。何況冰天雪地的,又沒個伺候的人,到底是嬌生慣養大的小王爺,自然犯起了懶。不過連一向勤勉的靖遠侯都有半個身子在被窩裏呢,他還有什麼好說的。何況現如今,同林沫睡在一塊兒,胳膊膝蓋都緊貼著,他也舍不得分開些。

“我剛來京裏頭的時候,覺得你像師娘養的波斯貓兒。”林沫看起來也不算專心,翻過了一頁紙,聲音輕飄飄的,“明明一挑撥就炸毛,還要做出一副這地盤是老子的樣子來。”他低下頭,湊得極近,“怎麼才一會兒功夫,就成了金絲犬兒了。”

“金絲犬兒是什麼狗東西。”水溶笑罵了一聲,“好些時候沒聽到宋衍的消息了。論理,咱們倆都到了,他不會是迷了路吧。”都是那些史官,老拿姓宋的比漢朝的李廣,叫他時不時地也擔憂宋將軍會不會如李廣那般運氣不佳,時常迷失方向。

林沫聞言也皺了皺眉:“此處地形、人文,我們都一無所知,哪能用咱們的想法去推測他們行軍的。倒是你,不是說有北狄的奸細在朝內?到底是哪個呢。最後憑你空口一句話,要是汙蔑了人,可是欺君重罪。”

“我若是最後死了,絕不會是因為欺君。”水溶不鹹不淡地加了一句話。

他起初也對皇帝、對上皇,甚至對忠順王之流都常懷敬畏之心,牆頭草這三個字,人人都有資格在背後笑他一聲。當初林沫初來京師,他也是想著要討好皇上才去刻意親近,誰知道反被利用了數次。隻是如今妻子沒了,隻留下兩個女兒同日漸年邁、寡居多年的母妃,叫他忍不住會想起父王故去的那幾年。隨著年歲越來越接近,多年前的恐懼也漸漸沒了。

橫豎都是那樣,他生或者死,也不過是帝王的一句話而已。

當年的北靜王,為何要走上這樣一條隱秘的路?還是當初,第一任北靜王就是個執掌了太多秘密的見不得光的人?

他也無暇去抱怨先祖,隻是無比地慶幸。

趙王曾經笑他:“北靜王吧,看著精明得很,實際上明著暗著幫了老三不少事兒了,他就是不知道幾個兄弟裏頭,老三是最會飛鳥盡後藏良弓的。”他為那話心驚膽戰了好久,後來卻也漸漸摸清楚了趙王的脾性,知道他不過是歪打正著,倒也沒他自己想得那麼齷齪。

隻是別說趙王他們,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那會兒怎麼就對水浮看上了眼,恨不得生死相隨,拿命換他一世安穩榮華,壯誌成真。明明三殿下的模樣不夠出挑,也就是幾分皇家氣度與常人不同,否則,真就泯然眾人了。

後來又見了林沫,才算是明白。

許是因為北靜王這三個字的束縛,他生下來就是個為了自己與王府而汲汲營營,雖說表麵光鮮,內裏卻不知如何,甚至連他自己,看著那些一身正氣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都有些自慚形穢。這種情緒下,難免對那些堅持的人抱著憧憬之情。先是水浮,再是更實在、更一往直前、更不知疲倦的林沫。

林沫、林沫……

他在心裏念著這兩個字,喜滋滋地想,天地間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

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好人正一邊優哉遊哉地翻閱醫術,一邊問他:“所以呢?到底是誰?”

水溶楞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身邊的人是在問他北狄的奸細。他揉了揉鼻子:“還能是誰?最後誰獲益最多,就是誰。”

北狄今年收成不好,這場戰事其實在所難免,隻是時機未免太巧。而更巧的是,前幾天還有茜雪國使者突然失蹤,隱入帝都一事,更有鶴城那些訓練有素、一擊必殺的東瀛忍者。水溶本來還隻是想著要陪同林沫一同前來,隨口找了個借口,現在卻又慶幸,自己說準了。

但是雖說看著複雜,卻還是極簡單就能理清楚的一件事——哪個在暗地裏頭獲益最多,就是最初的牽線人。

這人不會是外人,隻會是他們內裏的蛀蟲,才能如此地對樹幹的結構了如指掌。

林沫沉聲說了句:“挺可怕的。”

不知道是在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