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善現在已經成為環保者的聖地!生態環保的地標!”10月6 日下午,在賀蘭山西麓,剛剛趕到這裏的北京首創集團董事長劉曉光迎著山風,麵對著騰格裏沙漠的方向,豪情萬丈。
2003年,正是這位感性的企業家在月亮湖沙漠裏的激情一跪,“想著人類應該洗刷心靈”,才有了今天的阿拉善SEE。
2004年情人節,在政商兩界人脈雄厚的劉曉光帶著一群企業家們“集體情感出軌”,開始策劃成立一個環保組織,他前後打了100多個電話,趕在6月5日世界環境日那天,把60多名民企、國企、海歸和來自台灣的企業家拉到騰格裏沙漠月亮湖,發起成立了“阿拉善SEE生態協會”—中國一群“最會賺錢”又想擔起社會責任的企業家們就此開始了一場中國式的生態治理試驗。他們計劃每位會員每年出資10萬元,持續10年,在這裏治理沙塵暴。
這個被外界習慣稱為“阿拉善”的組織如今已經是中國目前規模最大、最規範的環保NGO,沒有之一。這種規範甚至體現在它名稱變更為“阿拉善SEE公益機構”,機構由阿拉善SEE生態協會和SEE基金會(北京市企業家環保基金會)組成。
在過去的10年裏,阿拉善SEE無論是在內部管理機製的形成,還是外部對環保項目的投入執行,都如同一場摸著石頭過河的探索。它從出生開始就含著金鑰匙,頂著光環曲折而瑣碎地成長,終於有了今天的形狀。進入角色的企業家們國慶長假的尾巴,為了一年一度在阿拉善地區的活動,除了第二任會長王石在國外無法抽身,阿拉善SEE五任會長中的四位都來到了賀蘭山。
按照計劃,在10月6日,阿拉善SEE將組織招募到的400人組成100支隊伍從銀川出發,沿著賀蘭山上百年前駱駝隊和馬隊行走的商道,徒步近20公裏,跨過寧蒙邊界,最終到達阿拉善左旗,為環保公益項目籌款。上任會長馮侖決定身體力行,親自組隊參加穿越,現任會長任誌強則事先將自己隨行車輛的三個座位在微博上拍賣,錢則全部作為善款,座位最終被三位年輕人以10萬、9萬、7萬的價格拿下。
阿拉善SEE是任誌強現在付出個人精力最多的兩件事情之一,他作為在阿拉善SEE裏參與選舉次數最多、落選次數最多的人,做過監事長、章程委員會主席,直到2013年底,才第一次嚐到了做會長的滋味。阿拉善SEE的選舉製度萌芽始於它10年前在沙漠成立的那一刻,當晚的第一次理事大會上,當劉曉光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了一份他擬定的執行理事和監事的名單時,馮侖帶頭,全場起哄式反對:“這裏又不是首創,你怎麼又搞國企那套東西?”
根據劉曉光曾經的部下、阿拉善SEE第三任秘書長聶曉華的回憶:“接下來是奮鬥起家的大陸民營企業家講平等參與,在藍綠選戰中鍛煉出來的台灣企業家談民主選舉的程序,習慣於海外自由空氣的海歸們講規則應該如何製定,而擁有雄厚資源的國企老板們則談做事的大原則。”
一片混亂中大家徹底推翻了這份名單,重新推舉候選人。一直到午夜,籌備組還在開會,重新設計選票和選舉流程。
劉曉光麵對“失控”的局麵曾解嘲說:中國最壞的猴子今晚都在這裏集中了。所幸第二天的選舉進行得十分順利,他全票當選SEE首任會長。此後他逢人便說:我是民選會長,是合法的。
阿拉善SEE形成了自己的組織結構:理事大會相當於股東大會,執行理事會相當於董事會,監事會和執行理事會是平權的二元結構,監事長和會長的權力分別由監事會和執行理事會賦予。此外,財務總監每三個月向會長和監事長報告財務狀況。在這樣一個“類似公司”的組織結構裏,每位當選的企業家隻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我學會了妥協”
差額選舉和平權組織結構是阿拉善SEE的兩大製度基石,它就像一所學校,讓企業家們學習如何以民主平等的方式介入公共事務。第一屆理事會有15位執行理事,個個都是中國企業界的名人,平時都很忙,湊到一起開理事會成了很大的問題。有時好不容易湊夠人數開會了,席間又有退席者。SEE第二、第三屆執行理事兼項目委員會主席楊利川不滿有些會員的懈怠和草率,發表了一封公開信,信中寫道:“沒有真誠的公共生活,一幫優秀的人在一起也會變成愚蠢的團體。”
一語驚醒夢中人,2006年,馮侖在理事大會上發言說:“一般的協會,第一年開完會就成會長的事了,第二年就開始散夥,第三年會長自娛自樂,然後出去找點錢花,普遍是這樣。我們需要在組織創新上找到更好的辦法,如果不創新,就成了人情、短期的麵子和衝動。”
於是企業家們開始認真了起來。2007年的第四屆理事大會上,協會章程的“修憲”工作正式亮相,最引人注目的修改有兩條:執行理事由15名改為9名;會長不可兩屆連任。按照新的章程,首任會長劉曉光應該期滿離任。會前曾有人推舉他做“永久會長”,劉曉光考慮之後選擇決絕,因為“這會消褪協會的顏色”。
2007年的換屆選舉激烈程度超乎想象,王石、任誌強、吳士宏、馮侖等一眾重量級人物都開始放下麵子“拉票”,花樣百出。最後,強硬的王石成為了第二任會長,而同樣較真的任誌強則成為了監事長,陳東升在幾個小時之前還在以監事的身份發布完年度審計報告,隨後就在競選執行理事的時候敗下陣來。
王石在當選後的第一次執行理事會上本來想謙虛一下,說準備“蕭規曹隨”,話音剛落,任職監事的武克鋼就給他來了個下馬威:“什麼叫蕭規曹隨?你是不是不想作為?剛當會長就不想作為了你?!”
在萬科說一不二的王石,後來總結自己擔任會長的最深感受是“我學會了妥協”,這句話讓任誌強現在還得意地經常掛在嘴邊。每當大家吵成一鍋粥時,就會有人舉起《章程》說事兒。這麼一來,《章程》裏不夠嚴密的地方暴露得越來越多。後來有人提議,幹脆在協會裏成立了一個章程委員會專門負責《章程》的修改和解釋,這個提議很快獲得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