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我來,就是同你告別……”芸生愣愣地看著他別過臉時悄然落下的兩聲哽咽。
“你要好好的,有伊凡在你身邊,你總有一天會遇上那個對的人。”指腹握緊了手腕,她幾乎能聽見自己脈搏的聲音,心髒一跳一跳,就快要衝破胸膛。
“我也該走了。”她慌亂地看一眼左腕的表,不想在他走前還給他添麻煩。
陸耀華咳嗽的聲音漸漸遠了,隻差一步就能邁出遊廊,可一雙手卻貪婪地扣住了她的腰。她驚慌到忘記拒絕這個擁抱,呼吸絮亂間陣陣白汽溢出。
“跟我走。”他抬起的那隻手上捏著兩張票,“我不信,我們就到這裏了。”
她愣怔間回頭掙脫了他的懷抱,凝著那兩張蓋了紅章的船票,眼神一瞬凍住:秦嘯川的臉毫無預兆地闖進腦海,他用槍對準了她和陸耀華……而小初,小初竟在她懷裏大哭不止。
她穩住心神,“對不起。”眼淚應聲而落,太多的歉疚和錯亂,這一生都無力償還擺脫。
陸耀華的目光落在手中那兩張掉了墨跡的票上,那原是準備帶她出國度蜜月用的,可早已過期,是廢票。
“不要再對我說對不起。”
心病到底是病,他是醫生也是病人,雖醫術精湛,可奈何卻是個頑固不教的病人。
“我希望,你的選擇,一定要對得起自己和小初。”
當年那塊被他珍藏起來的手帕,看來隻能永遠塵封在檀香木盒裏。
“——都給我盯仔細了!”
穿著各色便衣的手下分散在城南各大街口。
秦信芳派出的車卻特意停在了俾斯麥大街外。
芸生抱著小初走出了公館,迎街的寒風吹幹了她的臉。她一瞬想起秦信芳的話:你心裏是怎樣的想法,就去照做吧;一瞬又是陸耀華沙啞的聲音:跟我走……
路走到一半,便能望見長街那頭軍府的車。
他們給了她選擇。可是這一刻抱著小初,竟不知道又該往哪裏走。
“媽媽——爸爸,爸爸!”
小初倚在她頸窩裏,望見遠處車裏走下來穿著秦軍軍服的司機,以為看見了秦嘯川。
“寶寶……”等小初長大了,她要怎麼給小初解釋,他叫爸爸的那個人根本無法再做他的父親。留下來,她又會是怎樣的身份?
“我上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老天逼她來還債。
凝著遠處那人影,須臾間仿佛此刻他就站在她的麵前,小初在懷裏一聲又一聲欣喜的爸爸……是血緣與生俱來的親近。
抱緊小初,她做出的選擇,便是決定放棄自己。
“給我麻利點!”
俾斯麥大街上零星的行人突然多了起來,人群朝芸生湧來。她本以為人潮一會兒便會過去,卻沒想到小初竟莫名大哭起來,垂眸一看,懷裏隻剩下一件呢絨小外披,孩子不見了!
“小初!小初!”撕心裂肺地喊,孩子的哭聲近在耳畔揪住心肝,她急得撥開人群卻隻能被困在原地打轉。
“小初!小初!!!”
終於看見,小初被一個黑瘦的男人扣在肩上,孩子被嚇得大哭:“媽媽!媽媽……嗚嗚嗚啊!”小手揚起朝她撲來,可刹那又被那髒男人捉回去。頭上的小羊羔帽子也被擠掉,哭喊間吸了不知多少涼氣,猛地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