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三進四合院坐落在城北的蘇州胡同。
蘇州胡同,不管他們的籍貫是杭州或是無錫,隻要住有大多的南方人,京人都給起名叫蘇州胡同。
這裏的四合院似乎就是仿造江南地方的建築結構,木構架、抬梁式、空鬥牆。
梁架上的圖案雕刻,均不施彩,素雅明淨。卻看得人眼眶一熱。
用鑰匙開了木門上係了紅緞的銅鎖,芸生走進那一方不大不小的天地,腳步也變得緩了。
客廳和書房\t前辟有花壇、菜圃,不遠處一看便是剛架不久的葡萄架,翻出地麵的新土還略顯鬆軟。天井和院子點綴著芭蕉和天竹,枝葉早已肥美,許是費了好多心思移栽過來,襯著那庭院幽雅閑靜。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當今的平凡可貴,應是如此。”
僅僅隻是她過去隨口的一句話,陸耀華竟都給變成了真。
坐那一床喜被間,渾身都是冷的,她不安地握緊了手,腦中又浮過秦嘯川咄咄逼人的模樣,侵入神思,揮之不去。
餘下那一夜的夢,竟都是他。
楊老師抱著小初回到自己的租房。
她連做夢都沒有想到過,自己小小的房間,居然可以站下這樣多的人。
“各位長官,許是走錯了地方?”
她小小聲問,倒是不怕。那些人身上的軍服,早已在報紙上見慣了,是北地秦軍的軍服。
幾位侍從官退開至兩側,隻見一位年輕副官恭敬地朝著一旁披著大衣背對而坐的人道:
“少帥,小少爺回來了。”
楊老師狐疑地朝身後望去:沒有人啊,哪裏……來的小少爺。背脊一陣發涼。
“各位長官,莫要嚇我,我,我怕鬼啊!”她抱緊了懷裏熟睡的孩子,旋即才反應過來。
“有勞這位姑娘了,請把孩子給我吧。”
高勝鳴居高臨下地站在半米開外,目光落在那個熟睡中還在悶聲啜泣的小人兒身上:如此相像的模樣,還何須去查?他唇角掠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
楊老師起了疑心,不肯撒手:“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要把孩子給你們!”
高勝鳴給侍衛使了一記眼色,那身著鐵灰色軍服的鐵皮人麵無表情朝她走來,她終於怕了。
“姑娘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我們亦不會為難你。”
楊老師聽著這番莫名其妙的話,眼睜睜看著那人抱著孩子朝那位傳言中的少帥走去,一旁的侍衛遞來一張支票,她愣愣接過,目光卻是落在那位少帥身上:定邊境退扶桑,秦家虎子嘯震北地。這般厲害的大人物,竟如此年輕?!
她沒見識過戰場,卻也聽戍過邊的兄長提過厲害。但望著吊燈下那張英俊銳氣的臉龐,戰場似乎沒有在他身上刻下多少滄桑。燈,落在他身上投下了影,他挺立的鼻梁裸露在光下,看不清的眉目尤覺深邃。
那人接過孩子的姿勢緩慢而沉重,小小一團摟緊在懷中,更顯他身姿卓然、高大挺拔。
“哎,別這樣抱,小初會醒的!”楊老師忍不住出聲提醒。
那人終於抬起眼眸,看人的心驚肉跳。
“那要怎樣抱?”那人緊張地望了一眼懷裏蹙起眉頭的小人兒,聲音低沉問道。
楊老師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上前想接過小初,秦嘯川的臉色當即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