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婆婆抱著小初站在二樓臥室的窗前輕輕走著,剛泡了牛奶喝,還立馬睡不得。小初趴在老人家肩上消食,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瞧著窗外陽台上的盆栽,石灰色的台柱麵上近鄰放著兩盆茉莉和一株玉蘭,午後的斜陽散在花苞上滿是瑩瑩的珍珠色,而盛極盈虧的花瓣卻叫一陣風後簌簌飄落。許是男孩子的天性,小初對這些一會兒便沒了興趣,待聽見樓下小院正對的門口傳來叮叮當當的風鈴聲,小家夥忙撲著手向窗口翹起小嘴咿咿呀呀一氣。
舒婆婆尋著孩子的動靜也側身向窗口看去,原來是芸生回來了。
“--小乖乖,看見誰回來啦!”
舒婆婆拉低了小初的帽簷,邁上陽台。
“婆婆,小初燒退了嗎?”芸生見狀忙迎上樓問。
“退了,退了。今早上你交托給我的時候,我瞧著就沒什麼大礙了呢!”
見舒婆婆語氣輕快,小初的樣子也比前幾日更有精神,芸生到此時此刻才敢鬆了神經。昨夜那樣勞心費神地守著......若還不見好,她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才好。
“午飯整整喝了一瓶奶,也回了氣力呢,一在窗口見你,就趴在我肩上往外撲!”舒婆婆抱著孩子走向芸生,“是說怎麼不肯睡,先前都搓了好幾回眼皮呢......到底母子同心,知道你快回來,硬撐著在等。”老人家心道:這脾性,瞧著到不像母親,怕是隨了父親吧!想到這,卻又即刻打住了。
孩子斜過頭朝著芸生伸出手,眼框紅紅的含著水光,可小臉上卻隻有喜色,沒有絲毫委屈和埋怨。芸生接過小初的身子,埋在小小的頸窩裏深深嗅了一口清甜的奶氣,蹭了又蹭,小初被弄得癢癢的,小手貼上媽媽的臉咯咯笑起來。芸生抬起頭,凝著那張俏生生的小臉,心裏的愧疚更深了。
“舒婆婆,謝謝您......”
從金陵到天津,從生離到相見,從執念到死心......忍了那樣久,她原以為自己如今已經堅不可摧,可這一刻抱著小初,眼淚還是潰不成軍。
“小初......對不起,對不起。”媽媽不該丟下你一個人,媽媽錯了,原是媽媽錯了。
舒婆婆隱約猜想到什麼:生得這副模樣,若是個富家千金倒是可保順遂,可憐偏是個單親媽媽,真不知道是誰狠心作得孽......歎了口氣,暗自下了樓。
“小初。”芸生抵住孩子的額頭,閉眸那一刻下了決心:小初,媽媽會保護你的,媽媽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她必須走,不能讓秦家的人找到她和小初。
趕在沈從念回來之前,她要帶著小初,離開天津。
此刻的國民大飯店,午宴已開始過半。
“206到了,小的就送到這兒了。”服務生微微彎身行了禮,轉身大步離去。
“媽媽,你怎麼了?”念念摸著額頭上的水珠問,“念念,念念不是快要見到爸爸了嗎?”孩子緊張起來。
“媽媽隻是高興。”沈從念穩了情緒,終於擰上門把手。
秦信芳本就在屋裏坐立難安,聞聲便動身迎去門口。
“芸......”話就那樣卡在喉間,她震驚無比地看著門外那眉心一點紅痣的俏麗佳人,“從,從念?!”
“信芳。”沈從念含淚牽著念念進了屋,秦信芳凝著沈從念亦紅了眼。
......
“家父身體抱恙,早先一月便去了英國,實在無法出席家母的生日宴會。”
秦晉山逢人做戲滴水不漏,可饒是如此,打探消息的人卻仍是隻增不減。